第 46 章(2 / 2)

雙福目帶憐憫:“正是如此。”

容棠:“……”

他有點猶豫,掀被子的手都停在了空中,沉默片刻,小小聲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雙福一臉“你才知道啊”的表情,點點頭:“非常生氣。這些天宅子裡大家連聲兒都不敢出,偶爾看見郎君出來替您煎藥,或者端水給你擦身體,我們全都躲得遠遠的。”

他也說不清是為什麼,明明在寧宣王府跟淞園的時候,他們看到宿懷璟都覺得這位郎君真是頂好頂和善的了。有小廝丫鬟私下裡嚼嘴,甚至還說少爺幸好娶回來的是這麼一位男妻。既不擺架子,也不嬌氣,他跟少爺兩個人,簡直是整座王府最好伺候的人。

可等到容棠病倒,一連七天沒睜開眼睛,跟來永安巷服侍的大家夥看著宿懷璟臉色一日比一日冷凜,瞧他的樣子一天賽過一天可怕。

他依舊不擺架子不嬌氣,甚至不要人伺候。

容棠要喝的藥他親自去煎服,每天日暮自己去端一盆溫熱的水跟毛巾進房,替容棠擦拭過身子換好衣服後再出來,晚上守在他床邊,一整天幾乎都不出房。

可大家就是覺得他很可怕。

說不清緣由。

雙福甚至在想,宿懷璟之所以不守著容棠起床,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如今真的很嚇人,所以才會去睡一覺緩緩,以免嚇到世子爺。

他是長公主府的家生奴才,自幼跟容棠一起長大,原應該事事向著主子,可偏偏這一次,雙福卻想著寧願讓郎君嚇嚇少爺,到底怎麼敢這麼不愛惜自己身子的?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到底沒忍住偏心容棠,提醒道:“您還是想想該怎麼哄郎君吧,他這次真的超級生氣的。”

雙福收了藥碗出門,容棠坐在床上緩了大半天,後知後覺地抬手,捂住了臉:“完了……”

他深吸一口氣,喚係統,卻不知道為什麼,半天都沒喊出來。容棠皺了皺眉,以為它又休眠去了,等恢複了力氣,起床換衣服。

身上半點黏膩感沒有,不像臥病在床躺了七天,而隻像是睡了一個午覺一般,一覺睡醒除了身體有些酸軟,精氣神好得

() 出奇。

若不是自己清楚他就是吐得暈死了過去,容棠甚至會覺得雙福剛剛的話全都是在誆自己。

衣服掛在衣架上,容棠一件件脫下,正要穿中衣的時候餘光一瞥,怔了怔。

他抬起胳膊對著光看,瞧見血管邊有幾個細小的紅點,像是針眼。

順著看過去,就連手背上都有,密密麻麻,一處疊著一處。

用到針灸了嗎這次?

陳大夫一貫不善針灸,宿懷璟去外麵請了大夫?

容棠想起大反派的名字就有點慌,歎了口氣放下胳膊,換好衣服出門,太陽還沒移到頭頂。

雙福說大夫叮囑過醒來第一餐要吃點流食,容棠便捧著個小碗坐在了宿懷璟門前連廊處,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粥,一邊眼巴巴地盯著房門。

喝完粥後又換成了話本,到申時過半,日頭西偏的時候,雙福又替他端來一碗藥,勸他回房等著,容棠搖搖頭,果斷拒絕。

宿懷璟守了自己七天,他最起碼得讓崽崽一起床推開門第一個看見的是自己吧?

容棠固執地坐在連廊欄杆上等,坐麻了就起來走走路,走累了再坐一會。

小院光影一點點偏移,樹影落下的陰翳漸漸連成片,直到融進夜色之中。

偶爾有人路過,都能引得容棠一抬眼,亮晶晶的眼睛裡期待放得異常明顯,定定地看兩秒,又在發現房門一點也沒動的時候悶悶地垂下頭,繼續等下一次聲響。

行風在暗處看著,莫名想起來主子曾經在蜀地養過的一隻小奶貓。

也是這般,又乖又懂事地等主子一天中偶爾抽出一時片刻跟它玩耍,隻要那一小會兒就足夠它開心地自娛自樂一整天。

行風看得有些心驚,轉身從暗門走進了屋內,一打眼卻被眼前一幕嚇到了。

宿懷璟並非在睡覺,相反,他坐在書桌前,腕上繞著一根純金的細長鎖鏈,垂眸不知在思考什麼。

鎖鏈從宿懷璟的手指延伸,一路順著地板落到床前,踏步床上的木板全都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五尺高的囚籠。

軟金做籠架,每一根框架主體上都用金絲纏上花樣,華貴漂亮的玫瑰和薔薇交錯,用朱砂描上顏色。

籠子恰好框住了整張床,鎖鏈穿過籠門向裡延伸,不知最後要拴在何處。

行風本能地察覺危險,不敢再想,也不敢多看一眼,趕緊低下頭:“主子。”

宿懷璟沒應,他隻是垂著眸,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隻囚籠,視線又落回到桌前,似有些不滿意,皺了皺眉,突然問:“太矮了,你覺得呢?”

行風微怔:“主子說什麼?”

宿懷璟抬手,鎖鏈碰撞出一道清脆的聲響,他指向籠子,說:“高度太矮了,棠棠萬一躺累了想站起來的話會砸到頭。”

行風瞪大眼睛,心下微顫,完全不敢應聲。

宿懷璟卻若無其事地拿起毛筆,在桌上某一張紙上添了幾筆,扔給行風:“讓工匠按這個尺寸重新改

一個送過來。”

他頓了頓,

挑剔道:“上麵的花也重新畫,

太醜了。”

他起身,摘下鏈子,看了一眼外麵天色,似乎自言自語,又似乎在跟行風說話,眉頭輕蹙,有些困擾:“我不是很想出去,我不想見到棠棠。”

會動的、會說話的、會笑的、會亮晶晶睜著一雙眸子衝自己撒嬌的容棠。

宿懷璟這個時候一點也不想見到。

心底惡念翻湧,他隻想把容棠抓回來鎖起來,一點也不想讓他再在廣闊的天地下活動,不想讓他隻不過脫離自己視線一瞬就暈死過去無聲無息。

手指搭上脈搏的那一刹那,宿懷璟差點以為容棠要回天上做他的小菩薩去了。

他精心照料了兩個月的身子,到頭來抵不過一場氣急攻心、憂思過度、夙夜難寐……

諷刺得宿懷璟恨不得直接紮針逼迫容棠醒過來問個清楚,而非一而再再而三地壓著脾氣為他慢慢調理。

宿懷璟想,那不如直接把他鎖起來好了。

不可捉摸的變數那麼多,他一件也不喜歡。

他討厭任何能引起容棠情緒波動的人,可外麵總有這樣的人。

“我想把他關起來。”宿懷璟輕聲道,又很快否定自己:“可他不會喜歡的。”

那不如不見麵的好。

再過一夜,等自己壓下那些念頭之後,再去見容棠。

可等他下定了主意打算休息之後,行風卻低聲提醒:“主子,外麵起風了。”

夜色沉沉,日曆走到四月十五,天上月瑩瑩,地上人團圓。

“啊秋!”容棠突然打了聲噴嚏。

宿懷璟拉開門,目光沉沉地低頭望向門前連廊上坐著的人。

容棠正低著頭擦鼻子,聽見動靜的一瞬間抬頭,眸光比月色還動人,喜色不加掩藏,簡直是這個世上最可愛乖巧的家養小動物。

“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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