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1 / 2)

怡妃死無對證,仁壽帝便是心裡有猜疑,也沒辦法得到準確答案。

他本就覺得自己如今越發像孤家寡人一個,兒子個個都謀劃著將他拉下皇位取而代之。隻有遠在嶺南的二皇子和牙牙學語的八皇子,一個因為不爭不搶,一個因為稚嫩懵懂,格外讓他舒心,有了幾分難得的天家親情,也覺得自己像這世間尋常父慈子孝的大家庭家長一般,感到短暫欣慰。

但二、八兩位皇子的母妃都是已故怡妃,若是八皇子盛承錫並非天家血脈,那他這一點欣慰便全成了笑話反刺己身。

盛緒炎坐在桌案之後,目光沉沉,臉色陰晴不定,像是隨時都會被引爆的炸彈一般。

憤怒湧上胸腔,快要無法控製。

鬱結於胸,半晌,他砸了杯盞,偏過頭,重重地又吐出一口血。

身旁伺候的太監宮女嚇壞了,一個個忙跪倒在地瑟瑟發抖,老太監去請太醫,診過脈後,宿懷璟奉旨進了宮。

二人一坐一跪,帝王於上首無言,臣子便隻能叩頭跪下,以示順從尊敬。

良久,仁壽帝問他:“你曾跟人說你的公父、朕的寧宣王有反心,可有此事?”

宿懷璟麵上一驚,身子不受控製地顫抖了一下,頭顱俯得更低,輕聲而惶恐地開口:“臣——”

然而一個字剛說出來,仁壽帝卻又打斷他,氣息不穩,臉色不耐煩:“構陷皇親國戚是死罪,欺君罔上是連坐的大罪,你想清楚再回朕。”

連坐,意為父母妻族皆會被他拖累。宿懷璟是男妻,他若是犯了欺君之罪,首當其衝被問責的便是容棠。

他額頭碰到碎瓷,麵上閃過一瞬冷厲的殺意,又不過轉瞬之間消散不見。

宿懷璟叩頭,沉聲道:“為人子者,不可狀告父母;為官者,卻不可不為君父分憂。臣身為禦史中丞,身具監察百官之職,失察實乃臣一人之過,與臣之夫君無關,還請陛下明察,所有責罰臣願一人承擔。”

“臣惶恐,酒後大意,說了心裡猜疑,隻是至今確仍未有切實證據,因此才一直未敢上報陛下,恐引陛下憂心,請陛下賜罪。”

說著他又衝下重重地叩了個頭,額前蹭破了皮,流出幾滴鮮紅的血,映在漢白玉的地磚之上,格外刺眼醒目。

仁壽帝望著那幾滴血半天,沉沉開口:“朕允你將功補過。”

宿懷璟似是一怔,極為難得地失了君臣禮儀,竟抬頭怔怔地直視起了帝王。

仁壽帝說:“將寧宣王意圖謀反的證據帶給朕,朕便免了你的欺君之罪。”

盛緒炎眸光銳利,並未怪罪宿懷璟抬頭視君的罪過,而是與他對視,像是要透過他的眼睛,看清他內心真正所想。

半晌,宿懷璟低頭,艱澀開口:“臣……領旨。”

碎瓷堅硬,額上全是細密的口子,宿懷璟上了馬車,摸索著取出兩塊大的,剩下些小的實在難以取出,打算回府之後讓行風來替他弄。

可回了永安巷,馬

車還未駛進巷內,雙壽就先驚訝地“咦”了一聲:“少爺?”

車內的宿懷愣了一下,挑開車簾望去,便見容棠正坐在巷口,跟鄰居嬸子們一邊嗑瓜子一邊聽八卦,時不時應和一兩句,視線卻有意無意地盯著長街入巷的方向,黃昏在他身後鋪陳,青瓦屋簷灑下涼爽的蔭蔽。

宿懷璟頓了頓,煩躁的心緒瞬間得到安撫。

他這幅樣子不好下車見人,便隻讓雙壽停在了那,低聲喚了句:“棠棠。”

容棠聽見聲音,將瓜子放回碗碟裡,拍了拍手,笑著跟鄰居告彆:“我明兒再來。”

“哎哎哎好。”幾人一邊應著,一邊止不住好奇心地伸長了脖子往車裡看。

卻隻看見容棠上了車,手還沒碰到門框,車廂內便已伸出來一隻瘦韌有力的胳膊,一把抓過了他手腕,便將人拽進了車內。

環境瞬間變暗,還沒等容棠適應車廂內的光線,已被人撈進了懷裡索吻。

他怔了一瞬,接著放鬆下來,任宿懷璟按著自己親,甚至還有閒心在他懷裡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不讓自己受一點委屈。

宿懷璟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沒忍住,悶悶地笑了出來,鼻尖蹭著他,好心情一覽無餘。

容棠慣他慣出了習慣,任他作弄,等到唇瓣分開、馬車停下,他喘了喘氣,下意識想問宿懷璟進宮所為何事的時候,一抬眸,瞥見他額頭細密傷口和已經凝結的血跡之時,臉色瞬間冷了下去。

宿懷璟喜歡棠棠這樣情緒隨著自己轉變的樣子,但卻不想讓容棠不開心。

他牽著人下車,一邊往府內走一邊溫聲問:“好餓,家裡做飯了嗎?”

容棠滿肚子疑問,見他這幅樣子雖說心裡有氣,但還是稍忍了一下,沒好氣地回:“做了。”

宿懷璟便笑:“那棠棠幫我先處理傷口,然後我們一邊吃一邊說好不好?”

容棠沉默了兩秒,沒吭聲,可等到了餐廳,還是先打了一盆清水,一言不發地替宿懷璟挑起了刺,一點一點耐心細致地替他擦拭完傷口又上了藥。

大反派全程不聲不響,隻仰著頭顱,乖乖地看他,眼睛裡噙著水潤潤的笑意。水珠滾落到睫毛,他便撲閃著眨一下,像一隻漂亮的蜻蜓振翅劃出漣漪。

容棠便是有氣,氣的也是盛緒炎不是宿懷璟,如今見他這幅模樣,哪兒還能狠下心對他冷臉?

處理完傷口之後他歎了口氣,揪起宿懷璟的臉頰就掐了一下,狠聲威脅道:“下次再這樣,我就跟你一起進宮!”

那是一念生死,吃人的地方,宿懷璟怎麼可能讓他進?但是棠棠這樣說,他便也就乖順地應下:“好哦,謹遵夫君教誨。”

容棠都沒心思再去糾結他的稱呼,瞪了他一眼,坐回餐桌上,一邊大口吃著飯,一邊聽宿懷璟說話。

等他說到仁壽帝命他秘密調查容明玉意圖謀反叛變的事實之時,容棠微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宿懷璟。

宿懷璟道:“棠棠不必擔心,我有辦法保全大家。

大家,指的是除寧宣王本人外,所有命不該絕不該被他拖累的人。

但容棠的重點卻不在此,他斂下眸中情緒,輕點了下頭:“我自然知道你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