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1 / 2)

儲君選擇向來先嫡後長,盛承錫作為皇後養子、大虞名義上的嫡皇子,若無外界那些風言風語,仁壽帝立他為太子也無可厚非,隻不過是小太子日後走的每一步都會無比艱辛而已。

可偏偏如今滿城流言,群臣與百官就算嘴上不說,私下裡也忍不住懷疑八殿下的血脈正統性。這種情況下,仁壽帝的立儲詔書傳出來,朝野上下俱驚。

他這是擺明了哪怕立一個外人為嗣,也不可能將皇位傳給盛承厲。

可這是為什麼?

五皇子自皇陵回來之後,分明一直頗受帝王優待,有什麼理由將皇位拱手他人,而不給自己的兒子呢?

勤政殿內,滿目奢華厚重,皇都幾百年的滄桑曆史聚焦在一殿之內,宿懷璟從地磚上起身,抬眼間不經意望了眼仁壽帝頭頂的橫梁。

幾瞬之後,中丞大人意味不明地收回視線。

他爹娘死在這啊……

被宮人勒死,又假裝自縊掛在了這根橫梁上啊……

宿懷璟懷裡揣著密信,恭敬往後退去,殿門合上的瞬間,屋子裡那位千千萬萬人景仰的帝王沉悶而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宿懷璟垂下過長濃密的眼睫,低著頭一步一步向宮門外走去。

秋風吹過皇城,像是在奏挽歌。

宿懷璟向宮牆外行走,低頭數著來時的路,身後景象虛幻成夢中的泡影。

但他其實很少做夢。

-

立儲詔書頒下之後,流言四起,不止一位老臣言辭懇切請求皇帝收回成命,更有人仗著資曆老,闖進宮門請求仁壽帝與八皇子滴血認親,以堵天下悠悠眾口。

盛緒炎怒不可遏,一方麵為這自己也心知肚明的身世疑雲,一方麵則是因為費解,不明白天下之人為何如此愚昧,一出上不了台麵的戲劇,竟然就讓他們悉數倒戈,草民竟也敢妄議儲君正統。

仁壽帝心緒難評,隻每日慧緬進宮講經的時候他才能有片刻安寧。

這日慧緬出了宮,盛緒炎跪坐在佛堂之內低聲誦著經,感受許久不曾感受過的平靜。

身後木門關上又開啟,他麵色不悅地皺了下眉頭,沉聲道:“大師可是忘了尊卑?”

親口言說佛前無君臣的是他,而今因為有人進門不通報不悅的也是他。

矛盾、偽善、道貌岸然……這些詞彙在盛緒炎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

來人低低地笑了一聲,道:“父皇,您在跟誰說尊卑呢?”

仁壽帝一愣,猛地一下睜開眼睛站起來,一眨不眨地瞪著正跨步進來的少年,一雙眼眸裡寫滿了憤怒。

若往那憤怒中細看,或許還能看見幾絲微不可查的恐懼。

盛承厲來了興趣,他挑了挑眉,隨口道:“兒臣見過父皇,願父皇龍體安康、長命百歲。”

這話說得輕佻又隨意,換誰來聽都要指著盛承厲的鼻子罵一句欺君罔上。

仁壽帝緩了又緩,胸膛劇烈起伏,

佛珠往地上狠狠一擲,

怒聲道:“逆子!”

檀木珠子滾落滿殿,

盛承厲可惜地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輕聲說:“可惜了這料子。”

對一串死物尚且憐惜得真誠,可當他視線重現轉回仁壽帝臉上之後,眉眼卻慢慢冷了下去。

他看起來很是好奇,並不劍拔弩張,也算不上圖窮匕見,他隻是疑惑極了,慢聲問道:“為什麼呢?”

“二哥封王,三哥四哥入土,六弟死守皇陵,七弟連四書都背不出來,八弟……”

他頓了一下,輕蔑笑道:“八弟是他人的種。”

“兒臣真的很是疑惑啊,父皇。”盛承厲問,“你為什麼不立我為儲君?”

佛堂靜謐極了,威嚴佛像高台之上悲憫下望,盛承厲步步緊逼,殿外竟無一人衝入,盛緒炎胸膛起伏,沒有一點昔日那些不知道是偽裝還是怎麼來的溫情與愧疚,父子二人相對而視,盛承厲在他眼中瞧見的滿滿都是戒備和憤恨。

良久,少年人點了點頭,輕輕笑了一聲:“我明白了,父皇是夢見什麼。”

仁壽帝身軀不自覺一顫,瞳孔微縮,側麵作證了盛承厲的猜測。

“夢見了什麼?”盛承厲問:“是夢到我殺了三哥,派人在流放途中毒殺二哥,又故意設計使得四哥中暑熱;還是看見我喂了七弟致人癡傻的毒藥,親手捂死了不過兩歲的八弟?”

他說的輕慢又隨意,一點也沒有這些話隨便哪一句傳出去都足夠他被砍頭的覺悟。

盛緒炎瞳孔皺縮,麵部肌肉緊繃,牙齒不受控製地顫抖,卻不是嚇的,而是全然被憤怒裹挾,怒不可遏。

反觀盛承厲,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笑著望他:“父皇,你頂了我的命格,坐了這麼多年皇位,兒臣並沒有要跟你計較的意思,可如今都到這時候了,你究竟是怎麼想的,能不能跟我說一說?”

“兒子是真的很好奇,為什麼會是承錫,你又到底為什麼,會這般厭惡我?”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