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貨員看到他們倒回來,驕傲的臉上閃過蔑視。
整個小鎮就他們家賣這些東西,除非不吃,不然還不是得乖乖回來買。
魏蘭蘭自然看到了對方的傲嬌和蔑視,她沒在意,隻是更加覺得這人真不適合做生意。
但她分的很清楚,自己倒回來是買零食的,她才不會負氣和吃的過不去。或者為了爭一口氣,跑到縣城去買。來回的時間還有車費,都比這點東西貴。
隻是在買好自己要的東西後,魏蘭蘭一本正經告訴對方一個真理:“做生意雙贏才是長久之道,等著吧,如果你不改變經營思想,很快會很慘的。”
改革的春風,遲早會吹到這個小地方的。
這裡興許不會出現工業商業如雨後春筍般繁榮,但也絕不會再是一個小鎮隻有那麼一兩家賣東西的檔口。
這些都是曆史書上寫的,並不是她魏蘭蘭吹的。
兩人出了供銷社,一個推著單車,一個拎著新買零食,慢無目的在小鎮上了走著。
劉保國沒說話,他在想著魏蘭蘭剛才在供銷社說的那番話,和他們政治老師說的,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這些想法,是當時讀高中就有了嗎?
想想真是汗顏,自己在這方麵的覺悟遠遠不如魏蘭蘭。
魏蘭蘭不說話,是在分析著劉保國為什麼沉默不語。
他的沉默不語,是從自己回頭去買瓜子糖果開始的。
難道小哥哥看穿了自己立場不堅定的本質,不是很高興?
小哥哥性子單純,品格高尚,他肯定是不會做這種出爾反爾,看上去十分沒骨氣的事。
她要如何和小哥哥解釋,自己這種行為,並不屬於沒骨氣呢(她必須這麼認為)?
兩人沉默走了一段路,忽然被一家熱情上前攬客的麵館老板攔住了。
“兩位,要不要嘗嘗我們家的麵?新店開張,實惠。”
“多少錢?”魏蘭蘭並不是很愛吃麵,但來這裡後一次都沒吃過,也有點饞了。
“本來是八毛錢的,新店開張,五毛。”老板張開一隻手,笑的有些虛。
魏蘭蘭脫口而出:“太貴了!”
一個肉包子才幾分錢,麵條竟然要五毛。都是麵製食物,價格怎麼差這麼遠。
魏蘭蘭果斷拉著劉保國向前走,並向這家麵店投以同情的目光。
在這窮哈哈的小鎮,怕是沒幾個人舍得花八毛錢吃一碗麵。
劉保國看她回頭,以為是想吃,但是舍不得花錢,便開口說:“你想吃嗎?想吃的話,就吃,五毛也不是很貴。”
魏蘭蘭堅決搖搖頭:“貴,很貴。”
隨後,她簡單跟劉保國分析了下現在麵製食品的價格,從包子饅頭到餃子烙餅,就沒有一樣貴的。不排除這家麵店用的是很好的原材料,配以很豐盛的菜,但現在的人兜裡就那點錢,不可能舍得去吃八毛錢一碗的麵。即便有人去吃,也隻能是偶爾嘗鮮。
最後,魏蘭蘭語氣肯定說了句:“如果這老板不反思,麵店怕是很快會關門。”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劉保國發自內心認同,開始客觀理智覺得,魏蘭蘭也許就是有經商的天賦。在經濟這方麵,觸覺比他所認識的人都要更敏銳。
他有些感觸,低頭看著魏蘭蘭,輕聲笑道:“真好奇你這小腦袋瓜子裡裝的是什麼。”
“簡單來說,人腦殼裡麵有神經、細胞、腦漿。”魏蘭蘭笑的賊兮兮,答的卻是一本正經。
這會,她覺得氣氛正好。這是一個契機,可以和小哥哥好好解釋下,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倒回去買零食。
“剛才在供銷社,你是不是會覺得很奇怪,我明明氣呼呼說了不買,最後又折回去買。”魏蘭蘭說話語氣有些輕,眨巴著眼睛看著劉保國。
她揣測了數種劉保國可能的想法,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承受,卻沒想到,全都踩空了。(⊙o⊙)…
“不,我不覺得奇怪。為什麼要覺得奇怪呢?”劉保國是溫柔笑著說這話的,並且說的是大實話。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就是無論魏蘭蘭做出怎樣不合符常理的行為,他可能都不會覺得奇怪。隻會覺得,那就是她。
這個答案,魏蘭蘭真萬萬沒想到,以至於楞了好一會,忘了怎麼往下說。
不怕坦白說一句,為了挽回形象,她其實說辭都想了好幾套。小哥哥這樣,不給人發揮啊。
魏蘭蘭胸腔那股漲漲麻麻的感覺又來了,這次連帶著眼睛都澀澀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被偏愛的感覺嗎?
她帶了點小心翼翼,小聲重複:“不奇怪嗎?”
她呆呆的樣子,看得劉保國莫名心發軟。
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抬手,溫柔摸了摸她腦袋。
“你開始並不知道整個鎮上隻有他們那賣這些東西,後來了解到,從實際出發,選擇返回購買。這般理智,我為什麼要覺得你奇怪?”
他這一番話,讓魏蘭蘭頓時豁然開朗,找到了方向!
不正是這樣麼,她剛才可真是魔怔了。
她魏蘭蘭就是一個如此能準確判斷出形勢並作出有利決定的人,俗稱:果斷。
剛才真是想的太岔了,竟然害怕小哥哥誤會自己這行為是‘為了吃沒骨氣’。
真無語,她魏蘭蘭竟然也有這麼不自信的時候。
太可怕了,還是快點忘了吧。
魏蘭蘭無情把這小插曲甩出腦海,和小哥哥開開心心逛街。
這小鎮明明並不好玩,也不繁華,但魏蘭蘭卻覺得,這裡特彆有趣,比她上輩子去過的任何一個古鎮都讓人玩的開心。
時間一晃來到中午,劉保國想帶魏蘭蘭去下一次館子,卻被魏蘭蘭拒絕。
態度堅定到劉保國都不敢相信,這還是聽到吃就兩眼發亮的魏蘭蘭嗎?
但最後還是聽取了魏蘭蘭的建議,用下館子的錢買些包子,既能解決他們這頓午飯,還能帶回家,晚上配白粥鹹菜,全家一起吃。
再一次,劉保國自己又重新認識……不,是更加認識魏蘭蘭。
她也許有很多缺點,可這些缺點放在她身上,劉保國竟不覺得反感,甚至還覺得很可愛。
此前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可今日卻是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
她嬌氣、膽小、貪吃、粗心、懶惰,甚至小心眼。可她有底線,知分寸。她身上的每一個不足,都不會過分張揚到讓人厭煩。她一些看似無心的小舉動,用心去感受,會驚喜發現,那些舉動充滿善意。
比如農忙的時候,她是吃不了苦乾不了多少活,卻會強忍著,在自己能承受的極限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雖然不會做飯炒菜,卻會在不得不動手的時候,想辦法把東西做到至少能入口。明明不喜歡洗碗乾家務,卻也遵守和大嫂公平輪流。知道家裡人對她怎樣,但也會在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送她們禮物。就是嘴饞起來……
想到魏蘭蘭對吃的態度,劉保國嘴角忍不住上揚。其實也無傷大雅,民以食為天嘛。
“你笑什麼?”魏蘭蘭把包子和零食掛在單車扶手上,抬頭卻發現他在偷笑。
她下意識摸了摸嘴角,擔心是不是剛才自己吃包子太投入,沾了東西在臉上都不知道。
被抓了個正著,劉保國乾脆不忍了,笑得愈發燦爛。
魏蘭蘭覺得非常莫名其妙。
不過小哥哥笑的好看,姑且就當是福利吧。
冬天,天黑的快。
魏蘭蘭他們買了包子帶回家做晚餐,自然回的比較早。
在回去的路上,魏蘭蘭才想起也來鎮上的宋雁荷他們,隨口提了句:“你說大嫂二嫂他們來鎮上會做什麼呢。”
劉保國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也不知道他們會做什麼。不過他知道。魏蘭蘭也不需要他回答,就是想說說話。
“小哥哥,這些零食可是我買著自己吃的,你可彆出賣我。要是媽知道了,指不定就拿過去過年用,年貨都不買了。”
“好。”劉保國笑著應下。
“不知道大嫂會不會也買點零食。”
“應該不會。”以劉保國對大嫂的了解,她就從來沒在趕集的時候買過這些。
“為什麼?大嫂她不是挺喜歡吃我給她的糖果嗎?”
劉保國沉默片刻後,說了句:“可能是因為沒錢吧。”
“那也是。”魏蘭蘭應的都有些傷感。沒錢可真是硬傷,如果不是她在學校做了一學期代課老師,怕也是和大嫂一樣,出來也沒能力買想吃的東西。
想到這,她覺得宋雁荷好可憐,決定把自己的糖果給她一些。
“爸真摳,大哥和大嫂都是成年人了,他老把錢抓的死死的,一年忙到頭,也不給一點錢大哥兩口子。”
劉保國不好說自己父親什麼,卻也是從心裡認同魏蘭蘭這話。
“……還好我還有小賣部,以後不會像大哥大嫂這樣。”
“沒有小賣部,也不會像他們一樣的。”劉保國語氣堅定插了句。
魏蘭蘭聽出來了,樂的不行。
“你這是在承諾我什麼嗎?”坐在單車後座的魏蘭蘭恨不得自己是長頸鹿,能把脖子探到前麵,看看小哥哥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是又臉紅了。
一定是。看不到臉,魏蘭蘭也在心裡下了定論。
她開心,忍不住把額頭貼在他背上拱了拱。
“我也一定要把小賣部經營好。”
好好經營小賣部,賺錢。買好多好吃的零食,好多好看的衣服,好多大大的房子,還要投喂小哥哥。
魏蘭蘭的雄心壯誌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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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蘭蘭他們到家的時候,宋雁荷他們還沒回來。婆婆在院門口站著和路過的同村婦女聊天,看到他們,很明顯拉下臉。
她還是上前,喊了聲媽,並舉了舉手中的袋子,笑眯眯說道:“我買了包子,今晚我們喝粥吧。”
魏蘭芳哼了聲,表示默認。
魏蘭蘭笑著進了院子,一進去就直奔房間,把藏在裝包子那個袋子裡的糖果瓜子拿出來藏好。
她可真是機智,想到了這個辦法,完美瞞過所有人。
“你躺著歇一歇吧,我去煮粥。”劉保國主動承擔煮粥任務。
“要不我給你燒火吧。”魏蘭蘭想到他蹬了那麼久單車,也是累的。
“不用,真的。”劉保國發現,自己拒絕魏蘭蘭的時候總是不敢把話說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