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可以？
這是明月霜聽到田靖——現在該叫溫靖了——在江州的搞的這一係列騷操作之後的第一反應。
離譜中透露著一絲絲古怪, 古怪中又有一點點合理。
叫人不知該如何評價。
“這樣的事，其實不算少見。”上官婉兒對此倒是接受良好，“曆朝曆代的開國之君, 為了提升門楣, 總要給自家認個厲害的祖宗。那溫靖好歹是真的有大黎血脈，並不是他自己吹出來的。”
“……好吧。”明月霜被說服了。
想想也是，就連盛世大唐，還非要碰瓷說自家是老子李耳的後人呢，朱元璋為了認朱熹這個祖宗, 更是直接把他抬到了聖人的位置上。
可見這人啊，一個個嘴裡說著“英雄不問出處”，但關鍵時刻, 總還是想給自己身上貼層金的。
至於大義和名分——彆搞笑了，真要“繼承大黎遺誌”，怎麼也得先把秦霸給乾掉吧？而溫靖呢, 跟秦霸狼狽為奸, 從對方手裡坑了幾座城池, 就覺得自己是“光複”大黎了。
居然好意思在江州重建大黎太廟, 是真不怕祖先們的棺材板壓不住啊！
也可能仗著自己不是姓溫的，就算祭祀了, 溫氏的先祖估計也收不到, 所以肆無忌憚？
在心裡吐槽了幾句, 明月霜就將注意力放在了更需要關注的地方, “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青州, 秦霸竟舍得將一半送給溫靖，助他成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裡麵必定有貓膩吧？”
她說著, 隨手在地圖上將那幾座城池圈了出來。
從這裡一看，一切就都一目了然了。孟麗君仰頭看著地圖，臉上的表情凝重了一些，“拿到這幾座城，就打通了江州到洛州的道路。”
紅巾軍一直將大燕看作是下一個敵人，所有的準備工作也是圍繞著這一點來完成的，秦霸不可能一無所覺。在這種時候，他將江州引入局中，總不可能是手裡的土地太多了，好心讓出一部分吧？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必定是想得到更加豐厚的回報。
“若真打算聯手攻打我們，不是應該在事前保密嗎？”荀灌不太確定地問。
明月霜搖頭，“如果是確認聯手之前，當然要保密，如今條件都已經談妥，甚至已經拿到了一部分，自然就不怕被人知道了。再說，在這上麵隱瞞也毫無意義，一旦大軍出動，就不可能掩藏行跡。尤其如今，因為報紙的存在，各地之間的交流變得更加頻繁，消息傳遞也更有效率了。”
更重要的是，秦霸或許會想保密，但是溫靖要重建大黎，彰顯自身的名正言順，自然要大張旗鼓。
雖然是猜測，但是明月霜覺得這事至少有八成的把握，正要與眾人商量紅巾軍接下來的應對，便見竇娥手持一疊信紙，大步從外麵走了進來。
“主公，燕城密報。”她走到明月霜身邊，將手中的信紙遞上。
顏繁這一年的時間也沒閒著，已經編寫出了好幾套紅巾軍專屬的密碼文字，並開始應用於各個方麵。
這封剛剛收到的書信，就是用密碼寫成的。竇娥已經看過，並且翻譯出來，將內容謄寫在另一張紙上，所以明月霜拿到手，倒是不用費那個事，可以直接閱讀。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在這個時候從燕城送來的情報，果然與她們正在商議的這件事有關。
如果說之前的判斷完全是她們出於對局勢的了解而做出的猜測，那麼這封信，就是讓猜測變成了現實：秦霸確實在聯絡外界，想要尋找盟友，一起進攻洛州。
而且聯絡的對象還不止一個，除了江州，還有涼州。
這倒是不太出乎明月霜的預料。洛州附近就這麼幾個勢力，鳳州、華州和楚州都是紅巾軍的盟友，雖然也不是沒有策反的可能，但肯定不會是秦霸的第一選擇，剩下能選的就不多了。
何況秦霸本人是在趙元睿手裡吃過虧的，對涼州軍的強大必定深有體會，就算不跟他聯手，至少也要保證自己出征的時候，涼州軍不會去偷襲雲州的大後方。
好在涼州本來就在秦良玉的防備範圍之內，從來沒有放鬆過——從之前明月霜在洛京看到的那個高鼻深目的探子來看，涼州顯然也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麼安分，自然不得不防。
真正讓明月霜驚訝的，其實還是宋遊居然能打探到這種消息！
彆看江州這邊已經露出了端倪，這種事，在大燕肯定還是非常核心的機密，沒有幾個人知道。而宋遊，就算借著宋之琳養女的身份，在這一年裡陸陸續續聯絡上了幾個在大燕不太得誌的洛京係官員，也不該接觸到這樣的消息。
然後她就看到了附在信後的調查過程，並且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主公？”上官婉兒在一旁喚了一句。
明月霜回過神來，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信紙，才長舒一口氣，將之遞給上官婉兒，“這事……你們也看看吧。”
雖然紅巾軍的主要成員幾乎都是女性，但其實有時候，還真不是紅巾軍喜歡走夫人路線，而是在這個時代，女人的地位和處境就是這麼的操蛋，往往最容易成為突破口。
這一次，也不例外。
話說秦霸為了拉攏劉飛星這個心腹，更緊密地將他綁定在自己的這條船上，便決定要給他賞賜一個美人。
何珍妃力薦自己的妹子，原本是想將何家跟劉飛星也綁定在一起，誰知秦霸這個色胚聽到她稱讚這個妹子，居然起了心思，不得已，何珍妃隻好把人召進了宮。
而何家這個叫何小憐的庶女，也的確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楚楚風姿，並且還是秦霸的後宮裡尚且沒有的類型，於是他一眼就看中了，將人收入後宮。
然後，也不知道他天才的小腦袋瓜是怎麼想的，大概是覺得自己占了何小憐，有點對不起劉飛星，於是就從自己的嬪妃之中，挑了一位才貌也頗為出眾的郎美人，送給了劉飛星……
這還不算完，麵對郎美人的眼淚，秦霸或許是又生出了幾分愧疚之心，覺得這安排有點對不起她，所以他又下旨，讓劉飛星將郎美人抬成平妻，並且還一碗水端平地給劉飛星的原配張氏和郎美人都賜下了國夫人的誥命。
順便說一句，這個國夫人的品級，比劉飛星這個丈夫身上的官品更高。
以及，郎美人在進了劉飛星府上之後，依舊隔三差五就入宮伴駕……
這一番騷操作下來，劉飛星滿不滿意不知道，但被卷入其中的每一個女人估計都是一肚子苦水。
宋遊的人試探著接觸了一下原配張夫人與宮中的何昭儀，都成功地搭上線了。
何小憐那邊暫時沒有什麼行動，宋遊在信中交代了，她想借助何小憐去接觸一下那個叫溫寒的孩子，目前還在等待機會。
至於這一次的消息，是從張夫人這邊打探到的。因為與江州和涼州聯絡的事，都是劉飛星在負責，就連往來信件也都是出自他手，家裡自然留下了很多痕跡。
“這……”其他人看完也是一臉的複雜，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此事。
秦霸此人，可能就是個bug吧，永遠都不能以常理去推斷。
最後她們還是決定暫時擱置這個這個問題，先商議正事。
打仗的準備，紅巾軍實際上也一直在做，雖然這一次要麵對的可能是三支聯軍，但在這種亂世，像這樣的情況原本就在預料之中。
現在要商量的，是從西州往洛州調兵增援的事。
這兩年裡，紅巾軍的士兵人數暴增，哪怕逐漸提高了招收門檻，收緊了招收人數，兩州的女兵數量加起來也超過了五十萬，這還不包括收編來的各地駐軍和負責後勤工作的輔兵。
雖然其中大部分算不上精銳，但經過穆桂英的訓練之後，至少是一支合格的，成熟的軍隊了。
要知道，就為了訓練這些女兵們的正麵作戰能力，西州和洛州的每一寸土地幾乎都被紅巾軍掃蕩過，莫說是山賊盜匪，如今連街頭蟊賊都不怎麼能看得到了。
也是時候檢驗一下她們的訓練成果了。
除了軍隊調動之外，既然是一場大戰，那當然也要先給自家的盟友們通個氣。
這兩年來，隨著紅巾軍內部農業和經濟的發展，與三位盟友之間的利益綁定也越來越深。就算紅巾軍隔三差五就要從鳳州、華州借道，他們也沒什麼意見，很老實的樣子。
倒是楚州有點出乎預料，姬長恩居然回了一封信，表示如果江州真的出兵，那他也願意出兵，與紅巾軍共擊之。
不過仔細想想，也能理解這個決定。楚州的地理位置比西州還好，除了西南邊的蠻部之外，接壤的勢力也就紅巾軍和江州兩個。紅巾軍是盟友，而江州是敵人，如今江州要進攻紅巾軍，楚州本來必須要防備。
但姬長恩出兵，明月霜還是很領情的。
雖然一場大戰就在眼前，但是紅巾軍內部的氣氛其實還算放鬆，相較於戰爭，大部分人更關注的是接下來的春耕。
去年，紅巾軍境內的土地又迎來了一次大豐收。西州那邊還好，洛州的百姓已經快瘋狂了——這是旱災的第五年，普通人對於風調雨順、對於糧食的渴望，是一兩句話根本說不清的。
紅巾軍之所以能那麼迅速地收攏人心，除了各方麵的政策之外，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就算要打仗，人也還是要吃飯的。或者說，正因為打仗，所以才更要重視耕種之事，為軍隊提供更多的糧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