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登機,坐在飛機的座位上,透過舷窗望向忙碌的機場時,他的心中才生出一絲悵惘。真的要離開了啊……
空姐正在進行起飛前的最後檢查和通告,提醒乘客飛機即將起飛,請將手機關閉。
這時他的手機恰好響了起來,令周圍的乘客側目而視,空姐向他友善地微笑,提醒他關閉手機。
孟離大窘,慌忙將鈴音關閉。其實這不是電話的鈴音,而是他上的鬨鈴,每天的這個點兒,都是他牽著朱莉外出散步的時間——他有時候埋首於功課會忘記,哪怕隻是晚幾分鐘,朱莉就會焦躁不安,在家裡團團亂轉,寄宿家庭的男主人或者女主人則會毫不客氣地敲門,提醒他去完成他的工作。這可能是英國人特有的刻板和守時?
一來二去,他也很不好意思,就上了手機鬨鈴以防自己再忘。當鬨鈴響起的時候,隻要外麵沒有風霜雨雪,他會放下手頭的功課,換好衣服,拿上牽引繩和鏟屎工具按時出門,朱莉也會雀躍著等在門口。給它係好牽引繩之後,與其說是他牽著它散步,倒不如說是它迫不及待地拽著他離開家門……
孟離抱歉地向周圍的乘客笑了笑表示道歉,將這個每天必響的鬨鈴取消掉了,因為已經沒必要再響了。
他的手指放到了電源開關上,正要長按以關機,這時他收到了寄宿家庭的男主人發來一條信息。信息裡有一張照片,朱莉蹲在他的房門口,探出一隻爪子搭在房門上,回首望著鏡頭,眼神裡滿是迷惘。信息裡附有很簡短的一句話:它還在等你出門。
直到這一刻,壓抑已久的情感爆發出來了。他想起寄宿家庭長期以來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想起小鎮居民的友善與熱情,想起帶著朱莉每天散步的時光,他突然流下了眼淚。
旁邊的乘客以為他生病難受,急忙喚來了空姐,而他隻能在淚水中微笑,說自己沒關係,隻是舍不得離開而已。
孟離一直認為自己沒有融入英國的生活,其實真的隻有他自己這麼認為,無論是朱莉還是寄宿家庭,都已經把他當成了家庭的一員,沒有把他當成客人,這才會支使他去做這做那。
他突然很後悔,至少應該在早上說一聲再見,自己的表現一定像是個懦夫。
在空姐的再三提醒下,他雖然很想回複什麼,但還是關上了手機。
飛機起飛,離開了曾經陌生如今熟悉的國度,飛向曾經熟悉如今陌生的祖國……
講到這裡時,張子安聽到孟離的衣兜裡響起了手機聲。
孟離掏出手機,將鬨鈴界麵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