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敲門聲時——準確地說是砸門聲,起初小柳瑩和奶奶以為是被風刮的,但仔細一聽不是,因為還有人在外麵喊她們。
奶奶讓小柳瑩在床上等著,自己趟著沒過膝蓋的積水去開門。
門一開,外麵更深的積水立刻湧了進來,險些把奶奶衝倒,好在一支強壯的胳膊扶住了她。
是柳瑩的父母冒著傾盆大雨回來了,連傘都沒打,因為打傘根本沒有意義。
他們沒有多說什麼,隻說了簡短的兩個字——轉移。
奶奶也沒有多問什麼,馬上把已經做好防水的貴重物品遞給他們,自己去牽小柳瑩。
母親趟著水進屋,把常用的藥品帶上,又拿了方便麵等應急食物。
“小醜魚怎麼辦?”小柳瑩被父親背在了背上,回頭望著魚缸問道。
開門之後蠟燭就被吹滅了,魚缸裡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
然而沒人回答她,現在誰也顧不上小醜魚了。
母親的手電光在搖晃,偶爾掃過魚缸時,魚缸裡有東西閃了一下,小柳瑩覺得那是小醜魚的眼睛,正在盯著她。
一出門,她就被暴風淋了個透心涼,之前積累在身體裡的暑氣還沒有散出去,整個人外冷內熱,十分難受。
全體村民都在拖家帶口地轉移,往高處轉移,向安全地點轉移。
村子裡已經沒有路,放眼望去全是河,水麵幾乎能沒過成年人的大腿。
渾濁的水流裡卷著各種各樣的雜物,包括死去的家禽,折斷的樹木漂在水麵,甚至還有小船在行駛,船夫撐著槳避開水裡的障礙物,船上坐著眼神呆滯的家人。
在這種時候,奶奶還沒忘記鎖門,怕水退了之後家裡遭賊,把家用電器全都搬跑了。
在交通要道上,村乾部扯著嘶啞的嗓子組織村民們轉移。
附近的駐軍也已經趕到,開著快艇疏散村民,到處都是墨綠色的人影在晃動。
小柳瑩的父親開來了漁場的快艇,她不喜歡坐這艘快艇,因為臭魚爛蝦的味道很濃,即使在瓢潑大雨中也能聞到。
“小醜魚還留在家裡。”坐上快艇後,她又說了一遍,嘴一張就灌進了冰涼的雨水。
也許是因為雨聲太響,村乾部的擴音喇叭聲太響,父母似乎都沒有聽到她的問題,也可能是聽到了覺得沒必要回答。
奶奶用枯瘦的手撐起一把傘,替小柳瑩遮住暴雨,但隻不過是外麵下大雨,傘裡下小雨。
“沒關係,奶奶以後再買給你。”奶奶說道,似乎是判了小醜魚的死刑。
父親發動快艇,帶著一家人駛向村外,小柳瑩一直在盯著家裡的房子,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台風過後,村裡的積水沒過一兩天就消退了,阻塞道路的樹木雜物又花費了兩三天來清理,包括將到處都是的家禽家畜屍體焚燒掩埋,以免散播瘟疫。
他們一家和其他村民在救災帳篷裡住了好幾天,才回到曾經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