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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二!”
廖阿婆開口叫住他。
她總覺得,若是不叫住他,他就要飛上天,不見了。
“廖阿婆”,鐘子然驚訝看向她,“你這麼晚沒睡?”
距離他們準備出發的時間,也僅剩不到三個小時了,她若不眯一會兒的話,路上怕是要難受。
廖阿婆鬆了一口氣,鐘二還是那個遊手好閒,貪吃懶做的二流子,哪裡是什麼三清廟裡的神仙!
廖阿婆在心裡感歎,自己真是想多了。若是鐘二這樣的二流子都能成為神仙,那這天底下真的誰都是神仙了。
即將要離開,廖阿婆也不知道怎的,對鐘二也就沒那麼多偏見了。若是放在以往,她一定會覺得前麵見到的那個鐘二,是被夜鬼附身了!什麼神仙,鐘二可沒那種氣質!
她在他對麵坐了下來,不管不顧開始說起來:“我知道你是個好的。你妹她呀,喜歡依賴人,你以後對她多些包容。你以後若是要再娶個媳婦兒,一定要找顧家的,對小芽小豆他們好的。你身體不好,就養一養,彆東遊西走,多做好事,才能長命百歲……”
廖阿婆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她這是怕自己這一走,以後再沒機會跟他說這些了。
鐘子然笑著點頭。
廖阿婆對原身兄妹倆一直很好。
她這一次離開,興許是死了才會再回來吧?
落地了,才能歸根。
“阿婆”,一直到廖阿婆說完,喘口氣,鐘子然才開口道,“若是勝子媳婦對你不好,你就回來,我給你養老。”
廖阿婆的聲音,突然就卡在喉嚨裡出不來了。
她從來沒想過,鐘二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她也沒想過,鐘二居然能看得出,她心裡的擔憂。
兒子的第一個媳婦,是她做主找的,但找來找去,找來了個毒婦。兒子的第二個媳婦,是個外國人,她和她語言不通,也不知道能不能說得來。而且兒子還是靠著嶽家才成長起來的,這讓她沒見到媳婦就已經矮一頭了!
她的這些擔憂,一直藏在心底,沒敢跟任何人提。
但鐘二,那個混混二流子鐘二,他居然看出來了。還跟她說這樣的話,安慰她。
“你彆說大話!”廖阿婆哽咽,撇過頭,不讓他看到他的眼淚,“你自己都還靠著小柔養著呢,哪能養我。”
但是有他這句話,她覺得自己這些年對鐘家兄妹的付出,並沒有白費。
他看著混不吝、二流子,但卻是真的把她對他的好,看在眼裡了!
鐘子然從口袋裡拿出兩個盒子,盒子裡各放著對鐲子。
一對是金鐲子,一對是玉鐲子。
“這個,是給勝子媳婦的禮物。”他指了指玉鐲子。
有了這對鐲子作為見麵禮,廖阿婆在麵對勝子那高門媳婦時,也不至於被壓得太厲害。
“這個,您老自己保管。若是想回來了,把鐲子賣掉,買機票回來。盒子有我兄弟家的電話和地址,下了飛機,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金鐲子是足金,夠重,值錢。
他原本是打算早上送她時,再給她的。
但現在,或許是最好的機會。
廖阿婆震驚,眼淚都忘記流了,“這東西,你哪兒來的?”
她還記得前兩年,隔壁大隊一老太婆因為戴了一對金耳環,而被鎮上來的紅袖章抄家了!
鐘子然笑,“您彆擔心,這東西不是我偷來搶來的,是正正經經換來的。”
廖阿婆長舒一口氣,鐘二彆的不說,這朋友不少,能弄到這樣的好東西,也正常。
她拿起鐲子,對著月色凝望。
是好東西呀,隻可惜,“我不能要。你還是留給小柔和小芽吧。姑娘家家,有點好東西壓箱底,到時候出嫁都有底氣。不過,要小心,彆讓其他人知道了!”
她把兩個盒子合上,推到鐘子然麵前。
鐘子然笑笑,把盒子推回去,“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給您老壓箱底的,您可彆再拒絕我了!免得我還以為您老是看不上我鐘二呢!小芽和小柔那,不急。反正這世道,金銀古董玉,便宜。”
的確是便宜,前兩年亂的時候,不少好東西都被人砸搶燒毀了。現在去鎮上的收廢站,給個幾毛錢,就能進去找東西。隻要有好眼力,就不會空手而歸。
聽鐘二這麼一說,廖阿婆也放心收下了。
“我房裡還有些沒吃完的糧食,你拿去給小柔和小芽換點好東西。不過得小心了,彆露白。”
即使知道憑鐘二的性子,是不可能露白的,但廖阿婆還是免不了要再三交代。
這世道,金賤糧貴,用糧食去換金銀,也隻有鐘二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了吧?
誰家都怕金銀紮手,紅袖章們渾身長眼,若被他們發現,那可沒那麼容易就混過去的。
他們抄起家來,不眨眼。
廖阿婆把盒子收在裡兜,精神得很,沒什麼困意。
或許是因為鐘二說會管她的養老,也或許是因為懷裡的兩對手鐲,給了她底氣。對於去聯國的事情,她心裡的擔憂和害怕,瞬間沒了。
鐘子然看廖阿婆這昂首挺胸的小模樣,悄悄笑了笑。
若是她看到放到車裡那半麻袋的東西,一定更感動。
那是他好不容易收集來的食材、配料和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