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一珠(1 / 2)

“起——”

一聲令下後,弟子們一齊將水屬靈力注入網中,萬眾一心,將沉於海底的東西撈了出來。

嘩啦——

透明的海水從網眼中溢出,隻剩大堆的蚌殼疊在一起,濕潤的雲母紋路在太陽下閃閃發光。

負責監督他們的真傳弟子將蚌殼劃分為幾堆,做了不同編號,才對他們揮揮手:“可以開了。”

弟子們按照編號散開,一個個地將蚌殼打開。如果是普通的珍珠,就自己收著;如果是異彩閃爍的寶物,就要報告真傳,將之交上去。

這就是北鬥仙宗的“采珠會”。

碧波海底,靈氣最濃鬱、海水最清澈之處,生有天一珠蚌。天一珠實則是一種珍珠的變異,十分美麗,也十分貴重。有幾種極其稀罕的丹藥,就需要天一珠來入藥。

每三月,北鬥仙宗都會組織采摘天一珠的活動,通常以師門任務發放。來的人大多是雜役和外門,想著就算得不到天一珠,多攢點珍珠,日後修仙不成,還能回凡世做個富家翁。

他也是其中一員。

和那些天之驕子們不同,他從來沒有奢望自己修仙有成。隻是家鄉人都說修仙可以得到力量,還能掙許多的錢,比去城裡做工好許多。等個十多二十年再回家,便可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還可幫襯鄉裡鄉親一把。

但……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

當螻蟻走出矮小的巢穴,第一次目睹天地浩大,他就再也回不到過去。

蚌殼一個個從他手中經過;滑膩的藻類讓他的指間帶上了濃濃的腥氣。他熟練地開著蚌殼,將珍珠挑出來。旁人羨慕他開得快、得的珍珠多,卻不知道他內心的焦躁:

怎麼還是普通的珍珠?

終於……

一抹異彩映在他瞳孔中。

天一珠生有異彩,清氣四逸,一開蚌就會被察覺。正常情況下,沒有人能在真傳眼皮子底下偷走天一珠。

然而,他被層層衣衫遮住的心口,有一個白蓮的刺青悄然浮現。

他手中的天一珠變成了尋常珍珠的模樣,與其他珍珠一起落入他的口袋之中。

他死死低著頭,心臟一直跳,不敢去看任何人。但他的動作很穩,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穩。

聯絡他的人說過的話,在他腦海中反複回蕩:

——憑借白蓮之力,向天一珠許一個最渴望的心願,你的願望可能會成真。

他還記得自己問:“什麼願望都行?我想變成天靈根行不行,想成為衛枕流那樣的天才行不行?”

對方沒有因為他可笑荒誕的願望而發笑,反而真誠地告訴他,那樣的願望不是不可以,卻不是一粒天一珠能做到的。天一珠可以實現的願望,範圍並不廣。

他問:“那我還可以許什麼願?”

對方意味深長地說:“假如隻是許願某個競爭對手消失……興許行得通。你知道北鬥仙宗為什麼要嚴格控製天一珠的流出嗎?因為他們用許許多多的天一珠許下了許許多多的願望,最後才能站在修仙界巔峰。”

他心跳如擂鼓:原來北鬥是靠許願殺了那許多的敵人,才有現如今的地位?

他摸著乾坤袋,隻覺找到了一條通往燦爛未來的乾坤大道。

那天的采珠會隻收集到了不到十粒天一珠。這個數量還算正常,並未引起真傳弟子的警覺。

那名真傳還笑著對他們說辛苦、有勞。他站在海邊,渾身海水腥味,仰頭看那光鮮亮麗的真傳弟子悠悠離開,心中像有一股火在燒。

啊,也許……

他敷衍了事地和彆人說了些話,匆匆奔回自己狹小的居所。屋室簡陋,尤其在他想找一個藏東西的地方時,這簡陋真是讓他更加心虛氣短。

最後,他的目光無意間投向了道君像。

那是他從凡世帶回來的像,木頭做的一個三綹長須、手執拂塵的中年道人。據說這是一切道法的開創者,是天地間的第一位大能,人人隻稱“道君”。凡人們將他當天神信仰,日日參拜,祈求他能帶來平安與富裕。

他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地拿起道君像,在它背後開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口,再將天一珠塞了進去。

哢噠——道君像被他放回了原位。

他愣愣地看著那道人平靜無波的雙眼,忽然腿一軟,直直跪了下去。

“我希望,我希望……”

他捂著心口,不知道心口的白蓮再一次出現。

“我希望……那個總是和我搶任務、給我使絆子的討厭的張成宇,能夠快點去死,不要再擋我的路了!”

“海上之人有好漚鳥者,每旦之海上,從漚鳥遊,漚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

琴音散去,吟誦未止。顧思齊誦完了全文,有些意猶未儘,對彈琴者笑道:“楚楚,你這首《鷗鷺忘機》果然有進步。”

“我說我天天練著呢。”陳楚楚抬臉一笑,剛才竭力作出的淡泊出塵之態就化為了一派熱鬨生動,“要是沒進步,我怎麼到和光境了,嗯?我可是和思齊差不多時候破境的,現在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天璣峰內門了。”

其他人很捧場地為她鼓掌。

春雪初消,溪邊聽琴。為了祝賀陳楚楚與顧思齊順利畢業,眾人約著又聚了一次。佘小川畢業比他們早一些,這回也算在一起。

何燕微全曲都仔細聽了,又回味了一會兒,有些驚訝:“楚楚,你的琴彈得很有些流泉先生的脫俗意境了,天天練很難練成這樣,莫非有名家指點?”

流泉先生是凡世一名琴曲大家,因出身世家,後又出家修行,在世家之間都很有些名氣。

陳楚楚笑語一滯,忽地有些臉紅,彆扭道:“什麼……我就不能是自己領悟的?”

眾人原本還隨心漫談,一見她臉紅,個個都稀奇地湊了過來。

“你臉紅什麼?”

“難道是……”

“沒有!沒有!”陳楚楚一把收起七弦琴,推開他們,臉卻紅得更厲害,“我才沒有遇到什麼人?”

“哦……”其他人異口同聲,“可我們也沒說你遇到什麼人啊?”

姑娘臉登時紅到了耳根,乾脆氣咻咻不看他們,嘟噥道:“不和你們說了。”

石無患本來帶著佘小川在溪邊舀魚玩,這時也不顧臉頰上的水珠,揚起眉毛就露出個笑,像隻不懷好意的鳳眼狐狸:“小女郎,你這般彆扭是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你不如把對方的信息說出來,我也好給你出出主意,讓你把人套牢了。”

顧思齊本在笑自家青梅,聞言有點冷臉:“石師兄,你彆教壞她。”

“教壞什麼?不教她,她才會吃虧。”石無患撇撇嘴,有些諷刺,“拿你們世家那套條條框框、忸忸怩怩來對付修士,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你……!”

“思齊。”何燕微又看了一眼石無患,聲音很淡,語氣卻很堅決,“誰欺負楚楚,我必十倍還之。”

石無患哼笑:“真像你們那麼做,楚楚這輩子都彆想弄明白情緣的趣味所在了。”

這三人又開始吵嘴。

作為他們的導/火索,陳楚楚很是淡定,隻轉去和其他同樣淡定的兩人說話。蓋因他們已經習慣那幾人不時吵吵嘴,能發泄出來總歸比憋在心裡強。

謝蘊昭心裡也好奇,正好問:“楚楚,你真有心上人了?”

“哎呀你怎麼也……”陳楚楚打了她一下,臉上的紅暈卻騙不了人。幾人年歲差不多,入門快四年,陳楚楚也已十九歲,但她圓臉圓眼睛,神態裡總有種孩童的天真活潑,看著和十六七也沒差。

“我還不知道他的心意哩……說不準人家根本瞧我是個小丫頭,一點意思都沒有。”她臉紅完了,又歎息一聲,憂愁裡帶點幽怨,很有幾分少女懷春的模樣了。

謝蘊昭慫恿她:“說嘛,說嘛,說了我和小川去幫你追他!”

佘小川向來是響應謝師叔絕無二話的,何況她也很關心楚楚師姐,便連連點頭:“對對對,追追追,追到了捆起來送給楚楚師姐做見麵禮!”

陳楚楚一呆,喃喃道:‘也不用……’

她心裡害羞,便小聲說:“我再試探試探他,再和你們說吧。”說完,不等她們追問,便急急去換話題:“說來,你們最近有買‘道君像’麼?”

“道君像?買那做什麼?”

陳楚楚鬆了口氣,連忙翻出一個小小的木塑人物像,獻寶似地捧在兩人麵前:“就是這個。”

她拿出的是一個約一個手掌高的木像,雕刻了個大修飄飄、高鼻薄唇的中年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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