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六郎搖搖頭,卻又說:“我曾偷……托人看了廷尉府上的卷宗,上麵說阿兄死時,用手指劃出了個‘女’字。後來那份卷宗神秘失蹤,官府隻說阿兄是遇上賊人,為保護江畔觀賽的貴人而死。這話誰信?我一個字都不信。”
“女……是女人的意思?”趙冰嬋皺眉思索,“普通的女人不可能將人劈成幾乎兩半,難道是修士,或是白蓮會的妖人?”
“那是一個沒寫完的字。興許是藏在平京中的修士,興許是誰家的妖仆,可平京中叫‘婉’、‘嫵’、‘好’、‘嬋’等名的人實在太多。”衛六郎苦笑一聲,“所以要說唯一的線索是香味,倒也不錯。”
趙冰嬋自己名字裡就有個“嬋”,隻得跟著苦笑一聲;“也是。但這樣說來,卷宗被毀這事足以說明,你兄長的死不簡單。”
衛六郎點點頭。
“今日便暫時到此為止。我回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機會接觸王留。趙蟬,辛苦你了,銀票你拿上,我暫且隻有五百兩,下次見麵再補上另五百兩。”
趙冰嬋先點點頭,卻又一愣,不由說:“既然你已經找到香料來源,應當用不上我了。”
衛六郎也一愣,秀麗如女子的大眼睛睜得更大,顯出了十分的意外。
“啊……也是……不,不是。”他注視著“趙蟬”清新秀雅的麵容,不知怎地差點咬了舌頭,“王留隻是線索之一,真凶另有其人,說不得還需你繼續幫忙……銀錢的話,你不必擔心。”
趙冰嬋仔細地盯了他一眼,忽然噗嗤一笑:“行啦,你把那另五百兩補上便好。之後的事之後再說,我們現在也說得上有交情,若是小忙,幫便幫了,不用談銀錢。”
衛六郎很想說可你不是缺錢嗎,卻被她笑得耳根微紅。他胡亂應了聲,就在街口與她道了彆。
待他穿過朱雀大道,回到上京區,走進衣冠巷,進入衛府,剛剛走到自己院落門口,就見中間坐了個寬袍大袖的中年人。
正是衛廷尉,也是他的生身父親。
衛六郎神情中的輕快消失了。他略低下頭:“父親。”
衛廷尉冷冷地看著他:“去哪兒了?”
“街頭走走。”衛六郎帶著幾分痞氣回答,“您也彆逼我研讀什麼經書、摻和什麼應酬,這輩子我就當個小小的殿中侍禦史,挺好。”
往日可能對他大發雷霆的衛廷尉,此刻卻眯起一雙眼,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
衛六郎的外貌像母親更多一些,和父親不大像。他總是覺得,父親眯縫起一雙丹鳳眼時,就會變得很像狐狸,總讓人感覺他在不懷好意地謀劃什麼。
他直挺挺地站著,任父親打量。他查了七年案,也和父親關係生硬了七年,比這更大的陣仗都經曆過。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大不了被父親打一頓,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誰料,衛廷尉卻說:“今日開始,你在家禁足。”
衛六郎愣住,隨後大為不滿,竭力分辯:“為何?我還要上朝……”
“你一個小小的殿中侍禦史,告病假在家,想來也無關緊要。”衛廷尉還是那麼眯著眼,唇角一點讓人討厭的笑,“在我發話前,不準出去,也不準再跟那趙……趙蟬聯絡!”
“我交朋友,跟你有什麼關係……等等,不對,你們從不管我同誰往來。趙蟬的身份有玄機?”衛六郎恢複了冷靜,也冷冷地回視父親,“他是誰?”
衛廷尉不耐道:“你無需知道……”
“她本名叫趙冰嬋,原本是你的未婚妻。”
一道沉穩優雅的女聲在衛六郎背後響起。他回頭一看,驚訝地發現那真是母親。
衛廷尉也同樣驚訝地看著夫人。
衛夫人沿著小徑緩緩走來,身形端莊,眉目中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冷傲。她下巴微揚,這令她看著像是隨時在鄙夷他人。
“夫人,你……”衛廷尉有些惱怒,“不是說好了,不告訴六郎!”
“我改主意了。六郎也已加冠,該讓他知道和自己有關的事。”
衛夫人的目光落在愛子臉上。她的孩子正一臉震驚和茫然,接近於不知所措,愣愣地看著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麵上卻依舊冷傲端莊。
“六郎,你莫想太多,那趙氏女與你的婚約必然會解除。你父親不讓你出門,也是為你好。”衛夫人淡淡道,“你有時間,便多與謝氏女郎接觸一二……或是喜歡彆的世家貴女,也可讓我為你打探一二。”
“如蘭!”衛廷尉喊了起來,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滿,“你這是什麼意思?六郎要娶謝九郎的嫡妹,這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
衛六郎還暈乎著,卻本能反駁:“誰要娶謝家女!”
“娶謝氏女郎還委屈你了不成!”
“好了,”衛夫人提高聲音,帶著她十足的優雅和微微的傲慢,“有話日後再說。六郎,你既然知道了這件事,便早日斷了念頭。那趙氏女自己也說不會履行婚約,便由她在平京中自生自滅,愛去哪去哪,總不關我們的事。”
衛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素錦,一直扶著她,也握著她的手。恭順柔和的大丫鬟察覺到,夫人的手心全是汗水。她抬起眼,悄悄看了一眼夫人的麵色,卻看不出半點異常。
等她陪著夫人轉身,將那吵鬨不止的父子倆丟在身後,她才委婉地勸諫:“夫人,您這樣對少爺點明了他和趙氏女的關係,難免惹老爺不快,說不得反而還讓少爺更加在意……”
“我有什麼法子!”
衛夫人氣怒的聲音讓素錦立刻閉嘴。但這氣怒更像破罐子破摔,因而素錦心裡又免不了吃驚,並再度忍不住地抬起目光,覷著夫人的麵色。
貌美的貴婦憤憤地掐緊了素錦的手:“總是活著比較重要!”
難不成還真讓老爺平白造個殺孽嗎!她是討厭趙冰嬋,可平白去害死一個世家女,還是老爺的故交之女……
衛夫人覺得,假如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後半生都無法接受衛老爺睡在她的枕邊了。
*
趙冰嬋回到她在平京城裡賃下的那一處小院時,正聽見院中傳來小丫鬟冬槿開心的笑聲。
她麵上也不覺露出笑容,推開院門。
院子裡有兩棵石榴樹,這會兒枝頭都掛了小小的石榴果。石榴樹下,有一人、一狗,一鴨。
那隻有蒼青背毛和雪白腹毛的大狗,正用兩隻後腿站在地上,兩隻前爪則舉在半空,緩緩地做出一個又一個姿勢。
鴨子則站在狗的旁邊,兩隻翅膀收在胖胖的肚子兩邊,鴨蹼緊緊抓著地麵。
“許雲留”正背著雙手,走來走去,不時還出手糾正一下狗和鴨的姿勢。
冬槿正是指著鴨子和狗,笑得前仰後合。
……對了,今天是休沐,昨晚“許雲留”便回來了。說是回來太晚,沒打擾她睡覺,今晨趙冰嬋出門時對方也沒醒,故而到現在才見上麵。
一來就是這麼有意思的場景。趙冰嬋忍不住微笑。
趙勇和郭衍待在一起。郭衍正和趙勇說著什麼,時不時也指一下石榴樹下的那三個存在。
院子裡還養了幾隻鴨子,據說是給石榴樹下那隻鴨子打……打掩護。這段時間趙冰嬋隔三差五吃鴨肉,她感覺自己都胖了。
“你們在做什麼?”她好奇地問。
“許雲留”回過頭,對她微微一笑,一臉輕鬆:“在教他們紮馬步哩。”
“紮……紮馬步?”趙冰嬋懷疑自己聽錯了,愣愣地去看鴨子和狗。
“歐嗚!”
“噶……”
“許雲留”解釋說:“減減說‘沒問題’,達達說‘快死了’。”
“原來如此……快,快死了?!”
“彆擔心,達達就算死,那肯定也是懶死的。”
——嘎嘎嘎!
太過分了!
趙冰嬋失笑。
冬槿跑過來,歡快地喊“女郎”。憨厚的趙勇在嘀咕,說總算又平安回來了。
而那名前沉香閣的老板——胡子花白的郭衍,則閉上眼睛,輕輕嗅了嗅空氣。
同時,“許雲留”也走過來。這名來曆神秘的年輕修士注視著她,麵上那散漫的笑意斂去了。一旦他認真起來,眼睛裡就會出現一種清澈卻格外震懾人心的光芒。
“女郎。”他關上門,回過頭,輕聲問,“你身上的香味……是從哪裡沾上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哪裡更新慢了,我隻是迫不得已斷更了一周而已哩【義正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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