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王玄麵無表情,隻一揮手:“拿下!”

沒有軍隊中常見的呼喝,沒有士氣振奮的應答。

隻有鬼魅般飄忽的身影,舉起長刀、劈開風雨,直衝而來!

就算是謝蘊昭,先挨了天陽劍一劍,又耗費靈力用出五火七禽扇,現在還要麵臨幾十個渾身煞氣的和光修士,她說不定也會真的隕落於此。

但這生死相關的刹那,她的唇角卻出現了一絲譏諷的微笑。

這不是一個該被注意到的表情,因為它太過微小,又隔了濃重的黑夜和淒厲的風雨。

可是,王玄心頭的靈覺卻還是猛然一跳。

——轟!

——轟轟……轟!!

這不是雷霆,就比雷霆更讓人震驚。

刹那之間,平京城中竟然到處爆發了火光和炸響!

被風雨淹沒的夜晚,現在被尖叫淹沒。無數人從睡夢中驚醒,聽到一聲聲的爆/炸聲,幾乎以為天要塌了。

朱雀大道的方向,傳來海浪般起伏的、急促的呼喊:“將軍——平京到處都起火了!有人埋了□□,敵襲,敵襲!將軍——”

王玄身負鎮守平京的重任,此時渾身都重重一顫,心神恍惚一瞬。

而就在這恍惚的一瞬,前麵那道人影已然再次消失。那道氣息朝西邊遠遁而去,更是囂張地劃出劍光,在城牆上砍了一劍。

竟然是逃出城了!

“混賬——爾敢!”王玄怒不可遏。他雖然出身不光彩,然而近十年來,他在平京中是人人敬畏的將軍,是謝九郎信重的心腹,能夠乘車出入皇城,佩刀走上皇帝所在的宮殿。

誰敢冒犯?

居移氣養移體,除了家中不知好歹的主母和弟弟,王玄早已習慣了被人高高捧起。

今夜卻被一個無名修士,一而再再而三地違逆。

“將軍……!”

朱雀大道跑來一個同樣年輕的將領。他渾身都濕透了,雨水幾乎將他淋得睜不開眼。

“將軍,還請速速下令搜查全城,護佑平京安寧!”年輕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急切道。

王玄緊緊咬著牙,手指將天陽劍的劍柄捏得死緊。他的目光掃過敵人消失的位置,又盯向前來報信的年輕人。

年輕人叫王橫川,是他父親的庶長子,也是他血緣上的親弟弟。

“搜。”王玄深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吐出來。

他掏出一塊花紋複雜的銅牌,扔到王橫川懷中,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開啟大陣,封城!今夜到明日,禁止平京內外通行。即刻全麵搜查城中居民,務必找出肆意妄為的敵人,還有……”

“……到了明日,重點搜查那些本該在城中,卻突然失蹤的人!”

……

王玄很快就會知道,平京城裡那些看似恐怖的火焰和炸響,實際隻是一些虛有其表的煙花。

這些煙花唯一的特殊之處就是貴,而且是特彆貴。因為它們是按靈石來計價的。

這些是修仙界裡常用的煙花,最大的特色是防水、環抱,燒一會兒自己會滅。

最大的缺點則是……不大好看。

不好看的地方在於,當它們燃放時,場景就像火/藥爆/炸一樣,實在沒有趣味。隻有那些喜歡惡作劇的人才會在乾坤袋裡囤上一大堆。

因而,平京城裡不過是放了一場過分逼真的煙花,燒壞了幾個棚頂,炸壞了幾塊地磚。其餘的損失,也不過就是大家的心臟緊張得多跳了一會兒,說不得日後會少活幾息。

這是王玄很快就會知道,並讓他更加惱怒、引以為恥的事實。

而他不會知道的是,那些引燃了煙花、到處搗亂、“肆意妄為”的敵人……

不是敵人,而是敵鴨和敵狗。

一鴨一狗第一次執行任務,十分虔誠,也十分認真。它們甚至偷了一套彆人舞獅的裝扮,由達達站在阿拉斯減頭上,頂著過分大的獅子頭;阿拉斯減充當舞獅的四條腿,並負責撒腿滿城跑。

下雨?那算什麼。對熊孩子來說,就是要在雷霆大雨的夜晚裡到處惡作劇,才叫刺激。

敵鴨和敵狗一看到上西京的白光,就自發行動起來,到處瘋狂地撒煙花。

所過之處,尖叫四起,可謂所向披靡。

後來還有目擊者主動為官府提供線索,絞儘腦汁地形容:“官爺,我真看見了!那就是一隻駝背的獅子,跑得特彆快,肯定是什麼新型的妖獸……”

這些事,要等到明天才會發生。

而此刻,敵鴨和敵狗還在到處奔跑,瘋狂踩水,並和追捕他們的官兵鬥智鬥勇。

至於他們的人類好友……

謝蘊昭已經出了城。

她的狀況並不如表現的那麼好。

她在短時間內幾乎用光了所有靈力,隻為製造出她是無我境的修士、殺人之後即刻遠遁的假象。她之所以強行出城,也是為了做得更像一些。

但如果王玄不算太笨,就一定會搜查平京城中誰離奇失蹤,說不定還會封城。所以她得儘快回去。

平京城中是瓢潑大雨,平京城外也是風雨淒迷。

不過,雲層中濃鬱的水汽終究要被用光。雨勢已經開始收斂聲息,風也和緩不少。

謝蘊昭找了一處廢棄的草棚,席地而坐,往口中塞了一把蘊靈靈丹。

閉目調息的同時,她也小心地放出神識,去窺探平京城,隻不敢觸碰城牆。

修士的神識是最敏銳也最準確的感知網絡。他們借用神識來探查世界、感知天道,也用來煉丹和操縱法器。

而平京城的大陣就像一張嚴密的、籠在所有人頭上的大網。一旦在城中外放神識,就會被擁有權限的修士捕捉和定位,輕易就能將她揪出來。

要知道,平京城裡是有神遊修士坐鎮的,比如謝九。

謝蘊昭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登記也能使用靈力,也不知道剛才鬨得那麼大,謝九卻還是沒有出現。

但她不敢托大。

她的神識久違地擴散出去,謹慎地打量著平京城。

這一打量,卻讓她皺起了眉:平京大陣的靈光改變了。她進城前曾觀察過,平京城的大陣雖然主要控製平京,卻隱隱有向外擴張的趨勢。

但現在,整個大陣卻完全閉鎖起來。

這隻說明一點——平京封城了。而且不僅僅是關上城門,更是用陣法切斷了修士偷渡的可能。

“這可有點麻煩了。”謝蘊昭喃喃道。

“有麻煩的話,就來算命吧。”

一道懶洋洋的、有氣無力的聲音。隻聽聲音就讓人感覺,這個人其實什麼都不想做,隻是被迫開口,所以才這麼不情不願、懶懶散散地說話。

謝蘊昭猛地握住劍柄,扭頭看去。

此時已是下半夜。

痛痛快快下了一場雨後,風雨也停得痛痛快快,乃至轉眼就雲破月初。

空氣裡還漂浮著寒涼之意,又透潤得過分;空中的下弦月散發著朦朧清輝,並一點點變得更加清晰。

就在這風雨和月色交接的時刻,在一棵滴答著水珠的樹下,竟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人。

甚至,他還無聲無息地擺出了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桌麵有筆墨紙硯,還靠著一麵旗,寫:神機妙算,心誠則靈。

這攤主的主人則坐在躺椅上,毫無形象地癱著,一隻手枕在腦後,一隻手卷著一冊書,看得津津有味。

謝蘊昭揉揉眼,再揉揉眼。

“荀……荀師兄?”

荀自在終於稍稍移開一點目光,用一雙半眯的、心不在焉的眼睛,紆尊降貴地瞧了她一眼。

“哦,這不是謝師妹麼。”他懶洋洋得毫無波瀾,“既然是熟人,就給你打個九折吧。”

謝蘊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