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魚(1 / 2)

伽伽羅!

魚初月的心臟重重一緊。

她順著伽伽羅的視線望向魔淵邊緣, 看見她的病美人朋友蹲在淵底湧上來的黑色霧霾中, 模樣看著虛弱無比。

“讓她走, ”他抬了抬眼皮, “你我的賭約魔契, 就此作廢。”

魔主哈哈大笑。

笑了一會兒,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 拖著長長的調子:“不不不, 那不合算。叫聲爹,我也不會少塊肉啊。”

憋屈了那麼久, 魔主大人總算是在劫這裡找回了一次場子。

看著對方虛弱的模樣,伽伽羅心情大好,道:“兩個選擇。要麼你爬出來和我打一架,要麼我現在就當著你的麵, 扒了她的皮。”

劫歎了口氣。

“下來打。”他懨懨道,“我這般虛弱,你還要占我的便宜, 太不像話。”

“嗬。”伽伽羅冷笑,“現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啊,爹。”

一個‘爹’字被他說得咬牙切齒百轉千回。

“你爹我為什麼要求你?”劫忽然撩起了眼皮, 唇角一咧, 露出了譏諷的微笑。

伽伽羅一怔,旋即意識到了什麼。

低頭一看,那隻奄奄一息的魚居然不見了!

在伽伽羅和劫剛開始鬥嘴的時候, 魚初月早已隱了身,悄無聲息地滾出了十來丈。

伽伽羅瞳仁微縮,雙袖一震,便見他腳下的血漬瞬間向著四麵八方蔓延開來,頃刻之間生成一方血池!

血池翻滾著,迅速卷向四周。

魚初月拖著受了內傷的身軀踉蹌往前逃,一步也不敢停。然而她這點速度和魔主的秘技相比,根本就不夠看。

眼見那腥味衝天的血池便要將她卷回去!

魚初月屏住呼吸,頭皮發麻。

翻騰的血海忽然一滯。

劫出手了。

之前他便說過,魚初月就算離開魔界三百裡,也仍在他的掌控之下。

隻見他灰袖一拂,黑色霧霾像是海嘯一般,從魔淵之下掀了起來,轟然砸向伽伽羅,將那四散的血池圈回了魔主腳下。

伽伽羅揚起雙袖,更多的鮮血自那件法袍中湧出,與劫的黑霧僵持拉鋸。

這兩個都是跺跺腳能跺翻了魔界的人物,這一鬥,當真是魔氣衝天,天地之間仿佛已不存正道。

在這二魔鬥法之時,魚初月拖著冰冷沉重的身軀,竭儘全力,急急向著北麵逃去。

呼吸已然不穩,逆光訣隨時有破去的危險。

她知道,劫拖不了太久。

他的真身無法離開黑霧,此刻又重傷虛弱,攔不了伽伽羅幾下。

她踉踉蹌蹌向前飛奔,能跑多遠是多遠。

就在血池與黑霧鬥得不可開交之時,忽有一道清越無比的嘯音自魔淵之中傳來。

有什麼東西,穿過魔浪,正在急速靠近!

魚初月有心臟忽然猛地一懸,奇異的直覺湧上心口,令她呼吸淩亂,不敢相信腦海中浮起的猜測。

她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回頭去看。

隻見一襲白衣穿破黑霧,驀然出現在視野之中!

崔敗!

竟是崔敗!

魚初月心神震蕩之下,逆光訣破去,失聲喃喃:“大師兄……”

崔敗眉眼凝著寒霜,見到她的刹那,神色不禁略微緩了一緩。

他眸光收斂,長身飛旋,頃刻落到了她的麵前。

熟悉結實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腰,溫涼的靈氣渡入心脈,替她護住了臟腑。

偏頭一看,隻見伽伽羅已擊破了霧海,赤眸一動,目光陰沁沁地掃了過來。

“哦,一個元嬰。”紅眉微挑,伽伽羅唇角勾起諷笑,“爹啊,你千辛萬苦護住的女人,要跟彆人跑了呢。”

劫也望了過來。

他聽到她喊這個白衣男人大師兄。

他想起她曾說過,她與大師兄兩心相許,他若放她回去,大師兄必定給他許多好處。

兩心相許……嗎。

他扯了下唇角,黑紋迸裂,綻至耳根下。

他感覺到胸中燃起了一團火。那個男人抱著她的樣子,讓他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胸口翻起了巨浪。

他要殺了這個男人,把她奪回來。

念頭一晃而過,病弱俊美的麵龐上邪氣滿溢。

魔,行事本當如此。

正要動手,忽見伽伽羅先他一步,動了。

隻見伽伽羅的雙袖蕩成了兩道赤練,直襲那對璧人。

若是伽伽羅沒動,那麼劫必定先他一步攻上去,但伽伽羅動了,劫便不會讓他如願。

他冷笑一聲,灰袖蕩起,又一簇黑霧巨浪兜頭砸向伽伽羅。

伽伽羅被砸得一懵。

“你瘋了?!”赤眸瞟過一眼,伽伽羅那張慘白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你這是要幫著你的女人跟彆的野男人逃跑?”

這話說得又損又毒。

不止劫變了臉色,就連崔敗的眼神也是瞬間冰冷。

魚初月此刻倒是根本顧不上那些有的沒的,她心中惦記著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急急攥住了崔敗的衣襟,道:“叛徒是濯日子!我聽到他和印清風的對話了!”

說出了這個秘密之後,魚初月不禁狠狠鬆了一口氣——這件大事終於說出來了,她有點暈乎。

按著話本子的路數,這樣的秘密必定要經曆百轉千回,或許還要犧牲掉許多好人,才有可能大白於天下。

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輕飄飄地,不費吹灰之力就說出來了。

嗯?崔敗為什麼沒有反應?

她有點慌,呆呆地又重複了一遍:“那個叛徒,真正的幕後黑手,是濯日子,大師兄,你記住了沒有?”

崔敗看著她這傻樣,有點無語又有點好笑:“嗯。”

她吐出一口長氣,覺得自己死而無憾了。

她喘著氣,眸光迅速變得冷靜堅定。

她知道,帶著她的話,崔敗根本不可能平安離開這裡——伽伽羅不會答應,劫也不會答應。

“大師兄你快走!”她從他的懷中掙了出來,跌跌撞撞地退開兩步,“現在就離開,回去把這件事情告訴長生子聖人!”

“那你呢?”崔敗臉上失去了所有表情。

魚初月平靜地笑了笑:“大師兄,你走吧,我已經和彆人在一起了。喏,就是他,灰衣服那個。他比魔主還強,長相也甚好,我和他在一起非常快樂,我不能扔下他獨自離開。”

她心如刀絞,臉上卻帶著笑,指了指那隻灰衣大魔。

崔敗隻是元嬰,帶著她,絕對不可能從這裡逃脫。

此刻,她最好的選擇就是自己主動跳下魔淵。這樣一來,無論是伽伽羅還是劫,都會被她引回魔淵之下。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崔敗順利離開。

方才電光火石一瞥間,她已清清楚楚看出了劫對崔敗的殺意。若是麵前這兩隻大魔停止內鬥,先行對付崔敗的話,他根本就沒有半點活命的機會!

為了他的性命,為了把那個秘密帶回去,她不得已欺騙了他,讓他誤會她已投了彆人的懷抱。

真是比那些虐心話本還要悲情。

可是她沒有辦法,這是唯一的活路。

魚初月不敢再多看崔敗一眼。

“崔敗,你走!”

她強忍著心口和臟腑的劇痛,踉蹌衝向魔淵。

崔敗眸光瞬間陰冷。

魚初月跑出兩步,後頸忽然重重一沉。

‘他為什麼要打暈我!’魚初月不甘地掙紮了一下,旋即,眼前隻餘一片深沉的黑暗。

崔敗接住她倒下的身體,反手脫下外袍一裹,將她像嬰兒一樣卷起來背在身後。

右手一招,天極神劍的劍鞘出現在掌中。

五指一緊,如握劍一般,緊緊握住。

“來,戰。”

嗓音冰冷,神色淡漠。

魔淵邊緣,病弱俊美的灰衣男人懶懶翻了下眼皮。

“好啊。”劫道,“解決了伽伽羅,你我之間,再死一個。”

崔敗扯了下唇角,冰冷一笑:“可以。”

兩個男人雖然在談著聯手的事情,但眸光交鋒時,都直白地寫著想要殺了對方。

被無視的魔主伽伽羅笑得裂開了臉:“不死找死。”

崔敗動了。

他背著重傷的魚初月,儘量退離魔淵,以免她再度被魔息侵蝕。

正好遂了伽伽羅的意。離魔淵越遠,劫的實力就會越弱。

隻見魔主血袖飛揚,道道赤練如海嘯一般,兜頭蓋臉轟然砸向崔敗。

劫無法離開黑霧,他立在魔淵邊緣翻湧的霧潮之中,揚袖甩起黑浪,卷向伽伽羅,極力限製他的動作。

被霧霾纏身,伽伽羅就像是陷在沼澤中的猛獸一般,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不過對付一個元嬰還是綽綽有餘。

崔敗單手掐訣,神劍劍鞘如臂使指,飛掠出一道古樸滄桑的弧光,每一次出擊,都精準至極地斬在伽伽羅招式的死穴之上。

若崔敗不是受製於修為的話,這幾下劍擊,已能讓魔主狠狠喝上一壺。

“實力遠不止元嬰呢……”伽伽羅晃了晃血紅的長指甲,“天極神劍的劍鞘也在你手上,看來你真是仙尊老狗的劫身了。”

崔敗一言不發,劍訣一變,額心沁出心頭元血。

伽伽羅感覺到了一股極其恐怖的殺機。

正要退,發現周身已密布了蛇一般遊走的實質灰霧,此刻瞬移,必定要撞進劫的陷阱之中。

心神一凜,伽伽羅果斷揚起雙袖,隻見那件仙器血袍離體而去,罩在頭頂上方,凝成了一方血池巨盾。

在這極短暫的一瞬間,立在魔淵邊緣的劫,淡淡的眉眼之間忽地浮起了一絲茫然:“劫……身?”

他一出生,便是大乘之上的魔。就像人們常說的做夢一樣,他記不起開端,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將要去往何方。

自有意識開始,他一直有清晰的感覺——死亡不是終結,生命了無意義。

為什麼?不知道。

也沒必要知道。

懶得想。

想來也是無聊。

這一瞬間,還沒來得及抓住那絲遊魚般的靈光,便見一柄黑白神劍從天而降,仿佛自虛空中來。

那樣的光芒,刺得劫眯了眯眼睛。

雙袖一揮,他的身軀隱入濃霧,漫卷的黑霧在他身前呼嘯,抵禦即將到來的恐怖衝擊。

“轟——”

黑白神劍刺破伽伽羅的血海。

恐怖至極的毀滅之力席卷四周,除了始作俑者崔敗依舊不動如山之外,周遭的一切都受到了摧枯拉朽的衝擊,在視野之中,寸寸破碎成灰。

“噗——”本命仙器瞬間被毀,魔主伽伽羅的麵孔陡然裂開,赤紅的唇瓣之間,湧出一口純黑的血。

而那把黑白神劍卻像是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斬破了血袍之後,便這麼毫無來由地消失在風中。

驚天一擊,仿若幻覺。

這已足夠伽伽羅心膽俱裂了。

“不是天極劍!這是什麼!”眼眶撐得巨大,赤紅的瞳孔卻收縮成了微不可見的一粒圓點。

崔敗的麵色肉眼可見地蒼白了許多。

他冷著眉眼,劍指一變,天極神劍的劍鞘再度出擊,直斬伽伽羅!

伽伽羅急忙閃身避過。

幸運的是,方才那陣恐怖的衝擊之力也波及了魔淵邊上的劫,此刻,黑霧被衝得七零八落,劫也避到了霧海之中,禁錮伽伽羅的魔霧儘數散去。

沒有了魔霧的限製,伽伽羅感到一陣海闊天高。

“嘖。”霧海之中,傳來懶洋洋的譏諷聲,“傷風敗俗。來,爹送你件衣裳穿。”

伽伽羅:“……”

本命仙器不曾離身,伽伽羅從來也沒有考慮過要在底下加一件底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