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魚(2 / 2)

方才情急之下拋出血袍,不幸被毀,此刻身上再無遮體之衣,的確是有點不好看——也難怪他感覺那麼自在放空。

不過這不要緊。

他已看破了崔敗的弱點。

這個元嬰,不過是倚仗神劍劍鞘和這黑白怪劍罷了,自身隻是個元嬰,隻要近身,必能一擊擊殺!

方才被劫的灰霧纏身,伽伽羅無法近身攻擊崔敗,此刻劫被那衝擊波逼回霧海,正是擊殺崔敗的最好時機!

伽伽羅徑直瞬移,單手成爪,血腥長甲閃出鋒銳光芒,直直掏向崔敗心口。

“嘩——”

一層浮冰在麵前破碎。

‘反應倒是挺快,可惜……掙紮無用!’伽伽羅這般閃念。

眼前的一切變得極慢。

伽伽羅赤條條的手臂從那層破碎的浮冰之中穿過,激起絲絲縷縷破碎灰霧,五指成爪,探向崔敗心口。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崔敗連表情都沒來得及變上一變。

甚至,唇角還微微往上挑起少許。

伽伽羅的臉如同石膏迸裂一般,出現了無數裂痕,裂痕之間,現出一張血盆大口。

這便是魔主的本體!

他要吃了這個元嬰修士!若這崔敗當真是仙尊劫身,說不定還能吃到通天的機緣!

穿過碎冰的同時,巨口迎風招展,晃眼便要撐到一尺。

就在這一瞬間,異樣的麻痛感忽然侵入識海。破碎的麵容上,絲絲縷縷的痛感入侵本體,劇變突起!

‘不!不對!再進一步,會死!’伽伽羅腦海中閃過一念。

指尖觸到崔敗心口的衣裳,觸感還未傳回來,恐怖的危機感已驅使伽伽羅身形倒掠,一邊掠一邊瞬移。

然而還是遲了些。

他驚恐地低頭一看,隻見縷縷灰霧已順著手背爬了上來。

身軀固然無懈可擊,但麵部裂開的紋理中,卻已被那陰寒之霧滲了進去!

劫,是劫!

崔敗與劫,是真的聯手!

劫居然把他的本體灰霧毫不設防地交給了崔敗!

方才那層被伽伽羅抓破的浮冰之中,竟然藏了劫的本體。

伽伽羅碎冰之後,麵孔破碎,那些揚起的灰霧便順著他最薄弱的裂紋,鑽進了他的魔體之中。

怎麼可能!

伽伽羅一麵身形暴退,一麵回頭望向霧海中的劫。

隻見他那雙懨懨的眼睛裡,閃爍著誰也看不懂的光芒。

伽伽羅狼狽地退到安全距離外,黑血由內而外滲出,將那些沁入本體的灰霧一縷一縷逼出體外。

雖然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卻也是元氣大傷,喘息如牛。

前有崔敗,後有劫。

“你的女人還在他身上呢!”伽伽羅呲開染滿了黑血的牙,陰惻惻地挑撥道。

灰衣霧魔扯了扯唇,露出愉快的笑容:“你聾了?她方才說了,她喜歡的人,是你爹我。”

崔敗眸光冰冷。

“彆氣。”劫衝著崔敗呲了呲牙,“解決了伽伽羅,我便會殺你。你沒必要此時生氣。”

“嗬。”崔敗劍指一並,天極鞘再度出擊,攻向伽伽羅。

伽伽羅心中萌生退意。

正要走,忽有一道恐怖威壓席卷全場。

隻見濯日子一身清氣,手執拂塵,自虛空之中一步踏出。

方正的麵容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正經:“本座今日押送罪人印清風至魔界行刑,不意竟撞見魔主伽伽羅與霧魔聯手殺害門人崔敗,本座驚怒之下,與二魔纏鬥良久,擊殺魔霧,卻是放跑了魔主,真是可惜可歎!”

嘴裡胡說八道,手中,數道淩厲劍風直斬崔敗。

聖人出手殺人,必會引動天地異象。

但,與同為聖階的魔主相鬥,難免會殃及池魚,誤傷到旁人。

真是最好的除掉崔敗的機會。

濯日子已無需隱瞞。

若此刻魚初月醒著,一定感慨萬千——說好了曆儘千辛萬苦把濯日子的名字傳回去的呢?短短半天之內,她撞見的驚天絕密居然已經不是秘密了?!虧她還滿地刻‘濯’字留暗號……

魔主伽伽羅咧嘴笑起來,吐出牙縫間殘留的黑血,配合濯日子,一起向崔敗攻去。

“以為我是劫身?”崔敗揮出天極鞘,擋下一波攻擊,輕飄飄落向後方,“你錯了。”

方才召出黑白劍斬落伽伽羅的血袍,已令崔敗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絕無可能再施放第二次。

“寧殺錯,不放過。”濯日子閒庭信步,“今日,無人救得了你。”

“是麼。”身後,傳來淡淡的男聲。

隻見劫的灰色身影離開了霧海,一步一步踏出來。

他的眼睛裡閃爍著誰也看不懂的光芒,像是在賭,孤注一擲地賭,又像是很單純地不想再活。

“喂,那個大師兄。”他很欠揍地微微挑起一邊唇角,“我給你拖半炷香的時間,帶著她,走。”

崔敗眸光微凝。

“反正她選的是我。”他更欠揍地說道,“氣一輩子吧你。”

崔敗:“……”

氣笑了。

劫的身影已在散去。

他不能離開黑色霧霾,他這是在自尋死路。

他,畢竟是能讓魔主伽伽羅都忌憚的大魔,從前不掀什麼風浪,隻是因為他沒有那個興致。

此刻破釜沉舟舍棄性命,相當於聖人級彆的修士燃燒元神,瀕死時爆發的威力,非同小可。

“半炷香。”散去的眉眼淡淡地掃了崔敗一眼。

準確說,應該是掃了崔敗背上那個昏迷的女子一眼。

“沒吃上叫花雞,真是遺憾呢。不過……往後的事情,誰說得清。嗬……”

泛著光芒的灰霧牢牢封住了濯日子和伽伽羅的攻勢。

崔敗沒有遲疑。

就在雙方的至強力量轟然碰撞的霎那,他已反手擲出天極劍鞘,踏劍而去。

半炷香。

崔敗封住了心底翻騰的熔岩,讓自己的思緒和心臟都沉在了堅冰之中。

冷靜。

絕對的冷靜。

半炷香之內,他必須帶著她,隱匿氣息,徹底消失在濯日子和伽伽羅的視野之中。

魚初月喜歡上了那個魔?

不可能。

這是他的魚。

……

崔敗麵色平靜,冷漠地掠出了地平線。

冰涼的寒氣一激,弄醒了魚初月。

她茫然地看著他,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逆光訣。”他冷冷地說道。

“哦……”魚初月雖然腦子已經停轉,但既然大師兄這般吩咐,她自然是先照做再說。

看著她搖搖晃晃地隱去身形,他也掐訣消散在風中,將她打橫一抱,不進反退,繞道行至魔淵邊上,毫不遲疑地一掠而下。

魔息之中無法施放任何追蹤法術。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停在了距離戰場不遠不近的地方,靜靜地站在魔淵峭壁一塊突起的巨石上。

他摟著懷中綿軟的身軀,冷漠地將靈氣渡給她,替她驅除魔息,修複傷勢。

不能生氣。

是他沒有護好她,讓她被伽伽羅擄走。

旁人救了她,她想要報答,再正常不過。

他強硬地命令自己這樣想。

臉上已不知不覺浮起了獰笑。

魚初月早早就被崔敗打暈了,她並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事情,此刻心中一片紛亂,理了一會兒還是沒什麼頭緒。

“大師兄……”她發出了輕輕的氣聲。

“嗯。”

“現在方便說話嗎?”

“嗯。”

“你是如何帶著我逃出來的?”

崔敗沉默了片刻,道:“你的魔族情人,舍命相救。”

魚初月微微一驚,沒顧上‘魔族情人’這個可怕的細節,問道:“劫死了?”

崔敗看不見的臉上露出了可怕的微笑:“嗯。”

半炷香的時間很快便要過去。

那隻魔舍棄了本體,便如同修士燃燒元神,再也無力回天。

那是男人之間的戰役,以及心照不宣。

劫搶先舍了命,崔敗便隻能帶著魚初月走,然後氣一輩子。

魚初月心頭一顫,難過地抿住了唇。

哪怕劫是一隻魔物,他為她而死,她不可能無動於衷。

“很難過?”他問。

她垂下眼睛:“他答應放我走,我答應要給他帶叫花雞。我已把他當朋友了。”

“隻是朋友嗎。”崔敗淡淡地道。

“嗯,隻是朋友,方才我是故意那麼說的,想讓大師兄你扔下我自己走。”她輕輕攥住了他的衣裳,“劫,他已經死了嗎?說不定他是逃了。大師兄,他救了我,對我挺好……”

既然崔敗已帶著她逃了出來,她就沒必要再編瞎話騙他。

他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聽到自己心中響起了陣陣碎冰的聲音,埋藏在堅冰之下的岩漿已經翻成了海嘯,將那些冰塊片片吞噬,那片海,已不再是冰海。

他不敢開口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一開口,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他單手圈著她,捂住她的嘴,一動也不動,凝成了一尊冰雕。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心頭翻湧的情緒狂熱而恐怖,仿佛要將理智淹沒。

呼吸一下重過一下。

想起那個魔物的氣質神態,向來自負狂傲的崔敗,第一次感覺到了強烈的威脅。

像是見到了命中注定的敵手。

更可恨的是,對方就這麼死了,他再也沒有機會讓魚知道,他比那個魔,強上一萬倍。

“不要再提。”他壓下了心中翻湧的冰火之海,冷硬無情地說道,“仙魔殊途。”

魚初月輕輕點點頭。

“大師兄我……”

我在差一點就死去的時候,非常非常思念你。

剛說到一半,崔敗忽然像是捱了重重一擊。

他現出了身形,猛地後退一步,險些摔下了懸崖。

他攬住她,單膝點地,手掌撐住岩石,喉中溢出悶哼,目光驚駭狂亂。

“大師兄?!”

半炷香的時間,到了。

劫死了。

劫身死去時,一生經曆將會化為記憶,回歸本尊,猶如親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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