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敗的馬甲(1 / 2)

【一炷香之前,長生峰。】

長生子徘徊了好一陣,見玉華子今日看起來眉目柔和,心情還不賴,再算算時間,白景龍和朱顏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他立刻就有點飄。

他掰著手指,心中默默盤算:‘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若是先聽好的,再聽壞的,那便會把好消息拋到九霄雲外,就揪著壞消息不放。若是先知道了壞消息,讓她打罵我一通出夠了氣,然後送上好消息,她便隻記著我的好了……唔,很有道理,便這麼辦!’

長生子理了理頭發,現出身形,嚴肅地踱進了道場。

“玉華,有件事,我不想瞞著你。”

今日陽光燦爛,玉華子本有些懶懶的,一聽這話,立刻炸了毛,冷笑道:“好哇,我就知道,我的‘斬魔’快回來了,知道瞞不下去了?長生子,你卑鄙無恥肮臟下作!”

長生子:“……我說玉華子,我還沒說是什麼事,你就把我從頭到腳罵了一通?你可真有意思啊!就你這脾氣,也就我受得了!”

玉華子冷冷地看著他:“若不是舍不得這千年的雙修修為,早就和你一刀兩斷!”

“嗨呀,”長生子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就先聽我說完,好不好?我我我先發誓,我絕對沒有碰過彆的女人,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

玉華子刻薄地笑了笑。

長生子坐到她的身邊,嬉皮笑臉道:“你想想,我道侶生得國色天香,修為數一數二,待我又這般……愛之深,責之切。我長生再蠢再笨,也知道這樣的道侶世間絕對找不到第二個。我又怎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啊玉華!”

玉華子麵色稍霽,嘴硬道:“少來這套,花言巧語。”

長生子瞥著她的臉色,便知道她心情好了。

他道:“為了配得上這麼好的玉華,我長生,也隻能日夜不停地提升自己。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有花盛開,蝴蝶自來。我也沒辦法阻止彆人喜歡我,對不對?但我能保證,我絕對絕對不會碰旁人一根手指頭!”

玉華子一聽這話音就知道有毛病:“怎麼,你是想說,有人死乞白賴纏著你?”

長生子重重一拍大腿:“可不是麼!那我不過就是隨手救了兩個人,誰知道其中一個就心心念念惦記上了,想我想到感而受孕,生了個兒子……嘖,玉華你說說這算怎麼一回事啊!我冤枉不冤枉!”

玉華子呆呆地望著他:“你、說、什、麼?”

“那,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對吧,玉華啊,這個這個,雖然我真沒碰過那個女子吧,但這感而受孕,也是天意,對吧,誰也不想的啊……”長生子知道自己不能慫,一慫這事兒就沒法說了,於是硬著頭發繼續道,“我是這麼想的,把孩子帶回來,我們一起撫養他,就當是我們兩的孩子,也是個善緣。玉、玉華你先彆生氣!”

玉華子怒發衝冠!

她心甘情願讓長生子封印了她的修為,將她禁錮在此,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確做錯了事情,理應受罰。

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為所欲為!

隻見她眸中翻湧著金屬性靈氣特有的純白之光,倒叩住整個道場的八卦禁製在聖級的怒火之下‘簌簌’顫動,裂紋漸次生成!

長生子急急喊道:“玉華我發誓!從今日起,我再不惹你生氣,我再也不跟彆的女子多講一句話!我我我,我知道這事是我招惹出來的,雖然我什麼也沒做,但我錯啦!我真的錯啦!”

“轟——”

眼前隻餘一整片雪白,八卦禁製像被摔在地上的琉璃一般,發出清脆至極的破碎聲,寸寸跌落。

玉華子滿頭長發無風自動,雙袖微揚,整座長生峰都開始震動,金屬性靈氣蜂湧而至,要與長生子決一死戰!

長生子急得雙袖亂擺:“停——停——強行衝破體內封印,你會被反噬的!停下來——我站著不動讓你打行不行啊——”

就在天地色變,風雲亂卷之時,玉華子掐訣的動作忽然重重一頓。

她悶哼一聲,捂住前額,跌坐在地。

長生子心頭一喜。

他知道,玉華子這人就是脾氣上來的時候特彆暴躁,隻要她冷靜下來了,都會接受、原諒自己。

“玉華啊,你想通就……”

他猛地捂住了嘴。

玉華子,不對勁!這是……劫身歸位!

長生子不假思索,祭出絕式‘隨波逐流’,調遣靈氣水龍,將玉華子護得密不透風。

玉華子的眼睛很快就變得通紅。

瞳仁在眼眶中瘋狂轉動,這是忽然接收了劫身磅礴的一生而導致的神思混沌。

“不、不行……”她還未理清記憶,便掙紮著要站立起來,“救、救他……”

長生急急攙住:“彆激動,玉華,彆激動!快坐下,靜心調息!”

“調你媽的息!”玉華子一掌揮開了他,踉蹌前衝,“救他,救他!”

作為‘朱顏’那一生的記憶儘數湧入腦海,瀕死的劇痛被她強行壓下,此刻,玉華子隻知道,重傷的白景龍正在獨麵江滔滔!

“呀——”雙袖重重一揮,體內禁製強行破除!

長生子目眥欲裂:“玉華!”

劫身歸位,至凶至險。倘若劫身走上了歪路,那本尊亦將萬劫不複!

看著這般情形,他自然以為玉華子走火入魔了。

解除封印、恢複修為的玉華子,終於轉動著一對通紅的眼珠,冷漠無比地看了長生子一眼。

旋即,瞬移而去。

長生子如遭雷擊。

那樣的眼神,沒有愛,沒有恨,沒有意難平,沒有怨難舍。

玉華子,放下他了!

“不,不行……不能讓她這麼跑出去……”

長生子要追,卻想起了濯日子。

濯日子實力大損,把他自己留在這裡,著實放心不下。

“崔敗啊崔敗你在哪裡啊!”長生子急得團團轉,“我一個人應付不來這麼多事啊!”

“對了!帶著濯日師弟,一起去追玉華!說不定他還能幫我說上幾句話!”

長生子福至心靈,急急掠向濯日峰,扛上綠發濯日子,循著玉華子狂暴的氣息直直追去……

……

聖人全速趕路,引動天地異象。

隻見玉華子所經之處,風雲翻湧彙聚,靈氣狂暴紊亂,她以極速劃破虛空,蕩起的靈氣亂流投射在雲層上,凝成了一道道七彩斑斕的霞光,如尾羽一般,長長地拖曳在她的身後。

瞬移之術終究有所限製,縱然玉華子全力施為,趕到黃沙之城時,戰鬥還是結束許久了。

玉華子身形一閃,落在了城門口,緩緩睜眼,顫抖著視線望出去。

白景龍無聲無息,閉著眼,像一尊泥塑一樣直直杵著,一動不動。他渾身浴血,白衣已紅了大半,手握著半柄斷劍,垂向地麵,腳下聚了一汪凝固的血。

玉華子嘴唇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

他這是……死了嗎?

堂堂聖人,竟忘了用神念掃上一掃。此刻的她,雙眸溫柔擔憂,用朱顏的眼睛,凝視著自己的愛人。

“景……龍。”她艱澀地道。

隻見白景龍長吸一口氣,如夢初醒,猛然睜眼大喊:“朱顏!”

玉華子抿住了唇,心中百味雜陳,一時竟是失語。

白景龍看清眼前人是玉華子,愣住,半晌,撲到她身前,重重叩首:“聖人!救救朱顏!救救朱顏!朱顏她一定沒有死!她屍身沒了,她一定沒有死!”

玉華子喉嚨僵硬,緩緩吐字:“江滔滔呢?”

“我殺了!”白景龍揚起了臉,“我晉階化神,殺了他!”

“很好,很好……”玉華子捂住嘴,泣不成聲。

“聖人?”白景龍仍有些失神,“聖人,求你,救救朱……”

玉華子破啼為笑:“我就是朱顏。景龍,我就是朱顏!”

她伸手去扶白景龍,白景龍卻像觸電一般,急急躲向後方。

“聖人!”

玉華子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望著滿臉戒備的白景龍,她的唇角浮起了淺淺的苦笑:“朱顏,是我的劫身。”

白景龍隻覺天旋地轉:“這、這……”

玉華子看了他一會兒,唇角的笑容越來越柔和。

“謝謝你景龍。當初我斬儘心魔證道,終究道心還是有損,情劫難渡。是你,助我堪破了情關。你彆難過,朱顏沒有死,永遠都在。”

白景龍搖搖頭:“朱顏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麼劫數!”

“我怎會不知道呢?那是我親自度過的一生啊……”玉華子凝視著白景龍,眸中溢出萬千柔情。

白景龍卻彆開了頭,不願與她對視。他的心又亂又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眼前之人。

玉華子見狀,歎息一聲,凝眉望向城門下,“他們,竟還未醒來麼。”

她踏前一步,與白景龍並肩而立。

仿若二人剛剛來到這裡,看著大師兄與小師妹的背影,打趣說話之時。

白景龍亦是一陣恍惚,貪婪地、自欺欺人閉上了眼睛:“嗯,快了吧。江滔滔急著動手,想必是知道時辰的。還算是護住了大師兄和小師妹……”

心中好不酸澀。

玉華子抿了抿唇:“即便你衝破壁障晉級化神,與江滔滔的差距仍是極大,你是如何擊殺了他?”

白景龍抿了抿緊繃的唇角,道:“情急之下,用了長生子聖人的本命仙器,沒想到威力超乎想象,江滔滔屍骨無存。”

“哦……”

玉華子點點頭。

是了,朱顏和白景龍,正是帶著長生子的本命仙器,才追著‘斬魔’來到這裡的。

晃眼間,物是人非。

若是讓此刻的她來選擇,她甘願讓‘玉華子’繼續淪陷在情關之中,換朱顏與白景龍白頭偕老。

可惜,命運是不會給人選擇的機會的。

二人沉默地站著。

來這裡,原是為了收回‘斬魔’,見到崔敗和魚初月神魂不在,便想要為他們護法。

這件事是她和白景龍還未完成的事。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做完它。

就像二人之間最後的羈絆。

心情複雜,百感交集。

……

外麵的淒風苦雨,大紅魚和食人花一概不知。

本源境內時光漫長,魚初月儘情投喂崔敗,看著他一點一點精神了起來,舒展開花苞時,有點奶凶奶凶的樣子了。

“大師兄……劫就是你的劫身,對不對?”她問。

“嗯。”崔敗沒有半點要瞞的意思。

她小心地扇了扇魚鰓,又問:“所以,你,修為在聖級……還是……以上?”

崔敗輕笑:“尊級。”

魚初月收攏了鰓,深吸一口長氣:“所以你就是第一仙尊!”

崔敗:“……彆提那個道號。”

魚初月想笑,憋住了。

魚眼一轉,她想起自己曾在崔敗麵前說過,對那位死去的仙尊有……有……有……有那種意思!

整隻魚都僵住了。

她假模假樣地往邊上挪了幾步,岔開話題:“所以你一直不說,就是不想讓掠奪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