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嶽笑著開口:“我這邊有四十個人想送到你船上做船員,勞煩苗掌櫃帶他們熟悉熟悉南海的路線,海上生存的技巧,如何與當地人溝通等等,苗掌櫃可方便?”
苗掌櫃怎麼都沒想到劉子嶽會提這麼一個要求,怔了怔:“這,這,七公子是打算以後主要跑南邊的路線?”
劉子嶽說:“也不是,就是先去了解了解情況,京城離廣州也甚遠,不小於去南洋,有些甚至還近一些。我們商隊才剛剛成立,人手也不足,到底主要跑哪一條線路也不確定,因此想請苗掌櫃幫幫忙。若是以後大家都在南洋跑,彼此之間也相互有個照應。”
劉子嶽倒不怕苗掌櫃拒絕,南洋小國林立,甚至還有各種部落,船隻經常是靠岸賣一票就走人,很難長期跟當地人建立穩定的合作關係。
因為小國政權變換快,說不定下次去就換了個國王。而且南洋那邊還有許多從印度、中東甚至是非洲等地來的商旅,這些人對大景的不少商品趨之若鶩,有多少都能池多少。
因此哪怕都去南洋,雙方也構不成什麼競爭關係。相反,都是出國在外麵,同為家鄉人,真遇到點什麼,還能相互幫忙。所以隻要不是人品特彆惡劣的那種,一般都會與同行交好。
果然,苗掌櫃沒考慮幾息就答應了:“這可是我撿了個大便宜,七公子若是願意,我自然沒意見。”
不說彆的,多幾十號年輕力壯的漢子,萬一路上遇到海盜搶劫或是跟當地人交易沒談攏,雙方打起來,人多也穩當一點。
而且這些人還不用他花一文錢去雇傭,白給他乾力氣活,還能便宜拿一批白糖,這樣的好事傻子才拒絕呢。
劉子嶽拱手道:“那我就多謝苗掌櫃了。我希望苗掌櫃將他們帶出去,也能全須全尾地帶回來。此事就有勞苗掌櫃了,下次見麵,劉某必有重謝。”
苗掌櫃哈哈笑了笑,拍著胸口說:“七公子儘管放心,苗某會將這四十人當自己的兄弟。但有一點在下也要提前說清楚,此去南海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海麵上的情況瞬息萬變,途中交易也可能出意外,苗某連自己的船員都不敢保證一個不少的帶回來,隻能說儘量,還請七公子諒解。”
他沒有誇海口,而是如實說明了情況,這反倒讓劉子嶽更放心一些。
出海遠洋擱在現代都是一件有些風險的事,就更彆提古代了,若是因為疾病或是意外死了幾個人,他也不會怪到苗掌櫃頭上。
“有苗掌櫃這話我就放心了,多謝。”
送走苗掌櫃後,劉子嶽將黃思嚴叫到了書房:“這次不能去鬆州了失不失望?”
黃思嚴嘿嘿笑道:“這哪能啊,小的是想儘快將白糖賣了,池三爺自己來拿還省了咱們的功夫呢。不過公子,那接下來小的們做什麼?”
剩下的白糖還在加工,短期內他們是沒貨需要出海了,黃思嚴有些無聊。
劉子嶽抬頭笑看著他:“我給你們找了個差事。”
他將跟苗掌櫃的協議說了一遍:“……南洋那邊你們沒去過,又都是異國他鄉的,第一次沒人帶不安全。因此我托了苗掌櫃,送你們去他的船上,跟著船隊好好學學,你可願意?”
黃思嚴兩眼放光,樂嗬嗬地說:“願意,小的願意,多謝公子。聽說南洋那邊還有拳頭大的珍珠,各種珍奇的珊瑚,比咱們大景便宜多了,小的想去看看。”
他不傻,公子讓了這麼多好處才托苗掌櫃帶上他們,錯過這次機會想跟著有經驗的船隊去南洋就不容易了。
劉子嶽含笑點頭:“南洋不比去江南和京城,那是彆人的地盤,你回去跟兄弟們商量,大家想清楚,願意去的就去,不願意的就算了,若是差人再從興泰招一批水性好的,不要勉強任何人。”
“公子你放心吧,我明白了。”黃思嚴高興地說。
接下來數日,他們先是確定了去南洋的船員,然後向苗掌櫃那邊取了經,準備了許多必要的物資,比如各種常見疾病所需的藥物,還有單薄涼爽的衣服等等。
等興泰那邊將加工好的白糖送過來,黃思嚴一行人也準備好東西,跟著苗掌櫃的船隊下南洋了。
這時候時間已經快到三月,甘蔗基本加工完了。劉子嶽留了三萬斤,剩下的四萬多斤分批賣給了周掌櫃他們這些經常合作的商人。
收完甘蔗,地裡開始種植新的作物,興泰那邊又忙忙碌碌起來。
不過沒劉子嶽什麼事。
劉子嶽又空閒了下來,如今手裡有錢又有閒,還有一幫子屬下管事,劉子嶽就準備出去玩玩,找於子林敘敘舊。
關係是處出來的,都大半年沒見了,也該去拜訪對方,順便跟對方一塊兒去遊山玩水、打獵郊遊。
聽劉子嶽興致勃勃地規劃去連州的行程,冉文清沒有阻止,公子今年才十八歲,還是個少年郎,多出去玩玩,結交些同好沒有壞處。
不過有一件事他要向劉子嶽彙報:“公子,屬下最近聽說了一個消息,城郊有人慫恿農民大規模種植甘蔗。”
劉子嶽沒太在意:“白糖這麼貴,遲早的事。”
等糖價降到一定程度,這種事自然而然就消失了,隻是希望農民不要大規模跟風種植,因為風險太高了。彆說擱這時候,就是在物流、冷鏈運輸極度發達的現代社會,農民種植養殖的風險也非常大。
冉文清道:“但公子肯定猜不到這是誰搞出來的。”
劉子嶽感興趣地抬頭:“這麼說還是我認識的了?我猜猜……莫非是李安和?”
冉文清笑了:“公子真是料事如神,沒錯,就是他,還有羅英才。為了鼓勵農民種植甘蔗,李安和這次還下了血本,找了好幾個村子的族老、村長,又承諾每畝地先給三百文的定錢,隻要甘蔗種下去之後就給,後期根據每畝地甘蔗的產量算錢。經屬下打聽,他已經找了好幾個村子種植甘蔗,估計是想下半年搶咱們的買賣。”
劉子嶽聽完就樂了:“這是好事啊,他真弄起來,有人幫咱們吸引火力,咱們也沒那麼引人注目了。”
大景有幾千萬人,還能下南洋開拓更廣大的市場,多個李安和白糖的市場也遠遠沒有飽和。
而且劉子嶽還在思考下半年怎麼拒絕池三爺,這不就來了。回頭市麵上都是李安和的白糖,池三爺要找就找他去吧,至於他們兩家有過節什麼的,關他什麼事?白糖他沒多少,不能大量供應。
萬一池三爺拿不到白糖,失了太子這座大靠山?
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嗎?等太子哪天完蛋了,池三爺估計還要來感謝他,感謝李安和搶了風頭。
不過劉子嶽有點擔心李安和跟羅英才能不能將這個買賣扯起來。他問:“都哪些地方你知道嗎?”
冉文清提筆,粗略地畫了一張圖:“大概就這四個地方,最近的離廣州城二十多裡,最遠的六十多裡。”
劉子嶽看著分散的村莊,無語了。
是什麼給了李安和這種錯覺,他能行,李安和就能行?
甘蔗這麼沉,現在道路又不好,尤其是鄉下,有些地方的路就那麼一兩米寬,連馬車牛車都過不去,怎麼運輸?全靠人力,效率低不說,這個工錢可不少。
不運輸就地加工?可他種甘蔗的這四個地方這麼分散,有兩處甚至一南一北,相距上百裡,加工運輸都是個麻煩事。而且他還要根據甘蔗的產量算錢,這捆綁稱重也是個大問題,還要耽誤時間。
不用計算,劉子嶽就知道李老板這個人力成本要翻倍,甚至是更多。
不知道這地方是他找的,還是羅英才那個沒吃過苦頭的大少爺找的。
沒經驗,不實地考察,了解一下甘蔗的種植、收割和加工,不親自走一走鄉下的路,遲早要栽跟頭。
但劉子嶽也不可能好心地去提醒他們。
他很樂意看到李安和下半年的精力都牽扯到這甘蔗上,到時候肯定很有意思。
而且他估計,不止李安和與羅英才,應該也有其他商人在收購甘蔗或是白糖。今年不算他的莊子,廣州的棉花和甘蔗的種植麵積會擴大不少。
所以他對冉文清說:“隨便他們怎麼弄吧,不用理會,咱們該怎麼辦怎麼辦。織坊那邊應該上正規了,等黃思嚴回來應該就有一批貨了,你給龍天祿去封信,咱們下個單,造一艘載重五十萬斤的船,一定要牢固結實,適合出海遠航。”
冉文清記在心裡:“公子隻管放心地去玩……不是,去找於大人敘舊,府中有屬下。”
“好,交給你了,有什麼急事派人去連州找我。”劉子嶽拍了拍他的肩。
劉子嶽就悄聲騎著馬,帶了十幾名侍衛,先回興泰,在興泰呆了兩天,然後再去連州。
這時已是陽春三月,百花齊放。
不過南越的春天到得有點早,三月氣溫已經升上來了,堪比北方的初夏,隻用穿一件單衣即可。
這天氣實在是很舒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蚊子又多了起來,而且蟲子也不少,在野外過夜實在不是什麼好體驗。
劉子嶽乾脆天不亮就出發,一行人全部騎馬,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之前到達了連州。
於子林聽說他來了,立即將他邀請去府中住下,次日給他接風洗塵。
不過於子林已經了解了劉子嶽的性格,知道他不是很耐煩搞那些排場,因此並沒有邀請其他官員,就兩人在院中的桃花樹下喝酒吃肉聊天。
劉子嶽這次來,除了白糖,還給於子林帶了一份禮物。
於子林不愧是從京城來的,很有些見識,摸著麵料幾息就認出了這東西:“這是棉布吧。”
此物對普通百姓來說可能很稀奇,但對於權貴和官宦,也不是用不起,隻是量很少罷了。
“於大人好眼力,棉布吸汗透氣,夏季穿著很舒服,正適合南越這天氣,這箱棉布贈與大人,做幾身舒心的衣服。”劉子嶽笑著答是。
送棉布對他們這種身份的人來說隻是尋常的禮物,但於子林看著兩個大半人高的箱子,嘴角還是抽了抽:“殿下,這兩箱都是?”
劉子嶽含笑道:“沒錯,你要是不夠,下次說一聲,我讓人再給你送幾箱來。”
送幾箱,幾箱……
這麼大的箱子,一箱恐怕得有十數匹,棉布可是比綢緞都貴。於子林仿佛看到了一堆銀子擺在自己麵前。
“殿下可真是大手筆。”他感覺拿了有點心虛。
劉子嶽看他這模樣,樂嗬嗬地笑了:“於大人誤會了,這些棉布沒花錢,是我莊子裡的棉花織的,這是第一批,送兩箱給你試試。你若是用不完,也可送人。”
就當是提前給他的棉布做宣傳了。
於子林訝異地望著劉子嶽:“殿下……臣真想知道到底什麼是殿下弄不出來的。”
“那可就多了,比如天上能載人的飛機,還有千裡眼順風耳……”劉子嶽半認真地說道。
於子林隻當他是在開玩笑,沒接這話,笑道:“如此臣就多謝殿下這番好意了。”
劉子嶽哈哈大笑:“咱們何須客氣,我這不也來府上叨擾了?你就當是我的飯錢吧,不夠的記著,下次用棉布、白糖抵。”
兩人聊了一會兒,於子林起身說:“殿下稍等,臣去書房取封信過來。”
劉子嶽點頭,一個人坐在桃花樹下望著指頭大的毛桃出神,不知道有沒有嫁接技術,他想吃水蜜桃了。
很快,於子林就拿著信回來了,落座後詢問道:“殿下可知道京中局勢?”
劉子嶽錯愕了一瞬,搖搖頭:“不知,可是京中發生了什麼事?”
他以前手裡並沒有得力又忠心的人,未免落下把柄,他一個人都沒留。現在倒是可以派點釘子去京城了,但劉子嶽想想還是算了,他對那個位置沒什麼興趣,管他們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做什麼?
左右不過是他那些哥哥們今天誰又給誰挖坑了,大臣們又拉幫結派爭權奪利站隊了,又或者是他父皇又添了兒子。
左右不過是為了名利權勢。
於子林將信遞給了他:“殿下請過目,這是老師前日給臣送來的信。”
劉子嶽沒有遲疑,打開了信。
信是陳懷義寫來的,在信中罵了一通。
自從過完年沒多久,朝廷就開始了大亂鬥,今天這個參奏那個,明天那個參奏這個,連皇後娘娘的娘家錢家的姻親申國公府都被挖出了收受賄賂,強搶民女這種惡事。還有韓侍郎去督造運河北邊延伸段時,克扣朝廷下發給服役百姓的口糧……
這些事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莫須有被人陷害的。
但現在幾乎三兩天就有人被參奏,還言之鑿鑿,都來不及查到底是真是假,刑部和大理寺累積了一堆的案子,還有不少官員被拉下馬入獄。
當然,陳懷義這種官場老人,自然從中察覺到了不尋常。
他在信中感歎,有時候都懷念在連州時的清貧簡單生活,每日處理衙門公務,休沐時,與三兩好友出城爬山玩水,品嘗當地特產,充實而又單純。
劉子嶽看完信隻長長地歎了口氣,不用說,這又是他們在玩權力鬥爭的遊戲。
他再一次慶幸自己跑得快,不然這回鬨這麼凶,肯定有哥哥牽涉其中,最後又要他去背這口黑鍋。隻是不知道他跑了,哪個倒黴蛋又會淪為他們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