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1 / 2)

“老爺,您猜小的在街上看到誰了?”楊管事激動地說。

李老板抬頭看他:“瞧你這興奮的樣子,難道是看到黎大人了?”

楊管事搖頭:“比黎大人還稀奇,小的在街上看到了池三爺!”

李老板手裡的湯勺掉到了桌上,也無暇顧及,蹙眉道:“他怎麼會跑到廣州來了?”

池家在廣州沒有任何的買賣,以前池家的船隊也不走這條線。

“小的也不知道,不過小的已經讓人跟著他,看看他去乾什麼。”楊管事連忙說道。

李老板悶悶不樂了好一會兒,連飯都沒心情吃了,背著手便往外走邊說:“派人去查清楚他到底來乾什麼的,有消息速速來彙報。”

到了中午,楊管事就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了:“老爺,查到了,池三爺是為了白糖而來。今日上午,劉記商行在碼頭的那五六萬斤白糖已經悉數搬上了池家的船,中午池家的船就啟程出發了。小的還聽到一個小道消息,說是白糖又漲價了,這次池劉兩家交易的價格是一百文錢一兩!”

“一百文一兩?”李老板倒吸了一口涼氣,很快就琢磨過來,恨恨地磨牙,“池老三這回賺麻了。”

又是提價,又是不遠幾千裡親自跑過來拿貨,連運費都一並承擔了,若是沒有重利可圖,池老三會這麼積極嗎?

楊管事一想也是,訕笑:“應該是賺了不少,真是便宜他了。”

可不是便宜了姓池的這王八蛋。

他都來廣州一個多月了,什麼事都沒辦成,這家夥才來兩天就拿了這麼多貨走。

李老板心裡嫉妒得發狂,又恐被池家甩出一大截,氣哼哼地問道:“劉家那邊還沒消息嗎?”

楊管事硬頭頭皮搖頭:“還沒,不過劉府也沒接待其他客人。”

這並不能安慰李老板,他隻知道自己白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但沒辦法,現在是他有求於人,不是彆人求他,隻能裝孫子了。

但很快李老板就沉不住氣了。

因為幾天後,劉府陸續給廣州的商人發了帖子,請他們上門做客,其中包括苗掌櫃、周掌櫃等人,反正廣州城有頭有臉的商人大部分都收到了帖子。

李老板卻一封都沒收到。而他派人送去劉府的帖子,全部石沉大海。

便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劉七小家子氣,還在記恨去年棉花的事,不肯見他。

李老板氣得咬碎了一口的銀牙,惱怒地說:“以後不必派人去劉府送信了,我就不信離了他劉七我就弄不來白糖了。”

他現在之所以沒有白糖,還是因為缺少甘蔗。

廣州附近的鄉下,雖有種植甘蔗的,但都比較少,隻拿來哄自家孩子。所以哪怕李老板知道了甘蔗製白糖的法子,短時間內也沒法弄到這麼多甘蔗榨糖。

楊管事在一旁拍馬屁:“老爺說得是,又不會隻有他劉七才知道怎麼製白糖。”

話是這樣說,但做起來很複雜,而且需要提前準備。

如今已進入了二月,天氣暖和,正是種植甘蔗的好時候,若想秋冬收一波,現在就得開始種了。

不過李老板到底是外來戶,在城裡有些人脈,但在鄉下就沒那麼好使了,最好的辦法還是找本地的熟人出麵。

李老板扒拉著手裡的名單,將目光落到了羅英才身上。

最近羅大少爺非常不得誌。

因為前幾天,他千方百計掩藏的事還是被羅老爺子知道了。

羅老爺子得知年前自家的造船廠遭遇了好些老客戶的毀約,訂單損失過半,新的訂單也比往年少了不少,船廠的匠人們都空閒了下來,一個月隻用乾一半的時間,還有半個月都歇著時,氣得當著賓客的麵抄起條凳就往羅英才身上打。

羅英才怕極了,邊躲邊求饒。

當時在羅家的客人也跟著勸。

可怒火中燒的羅老爺子哪聽得進去,今天不收拾一頓這個不成器的孫子他氣恨難消。

最後倒是打了羅英才一板子,但身體本就不好的羅老爺子也在跨過門檻時摔了一腳,傷到了腿,臥床不起。

惹出這麼大的簍子,羅英才自然又被好好訓了一頓。

不光如此,羅老爺子醒來後,對這個沒什麼本事,還好麵子,愛自作主張的孫子徹底失望。

他將羅英才叫道床榻邊:“你知道你這次錯在哪兒嗎?”

羅英才跪在床前,低聲說:“孫兒,孫兒不該瞞祖父的。”

“你也知道不該瞞我,可你還是瞞了我這麼久,就是怕老頭子訓你,怕丟人?”羅老爺子歎息,“我祖父,當初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匠人,從給漁民修補造船,一點一點,用了一輩子的時間才為羅家積累了這份家業。當時羅氏造船廠還沒我現在住的這個院子大,裡麵的匠人也不過四個,其中一個還是我的祖父。到了我父親那一代,羅氏造船廠由一個幾個人的作坊壯大到了有二三十人,一年能造五六艘船的規模,再到老頭子,還有你的父親……”

說到這裡,羅老爺子停頓了片刻,閉上眼睛說:“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毀了祖宗幾代才打下來基業,我不能做羅家的罪人。即日起,你不用去船廠了。”

這是要剝奪他的權力,羅英才跪在地上苦苦求饒:“爺爺,孫兒知道錯了,孫兒以後一定改,您就相信孫兒吧。”

羅老爺子不為所動,隻是讓管家將五少爺叫過來,然後吩咐小孫子以後每日上午去船廠,跟著老師傅學習怎麼造船,怎麼維修船隻,晚上回來再到他院子裡來看他。

經過羅英才的教訓,他意識到了,嬌養兒孫沒有用,不吃點苦,他們哪知道祖祖輩輩攢下守護這麼一片基業有多不容易。

可惜他醒悟得太遲了,老五今年才十四歲,也不知道他能再堅持幾年,能教這個孩子多少東西。

於是羅英才就這麼被放棄了。

他自然是不甘心被一個庶子壓過去,奪了他本該得的繼承權。

因此他在暗中使了不少小動作,讓船廠的人想辦法給老五使絆子,又暗地裡給族老們送禮說情,讓他們幫忙出麵替他求求情,還向他母親哭訴。

他母親曹氏自是向著他這個親兒子的,但身為兒媳不敢頂撞公公,邊派人給娘家送了信。

曹家也是廣州城的一戶富戶,家裡經營著糧鋪,在鄉下還有兩個莊子。

曹舅舅聽說了這事,自然要為自己的妹子外甥出頭,於是來拜訪羅老爺子,臉上笑嘻嘻,說出口的話卻不那麼中聽了:“老爺子,舍妹自嫁入羅家,向來安分守己,就是妹夫過世後,她也在家侍奉你們二老,照顧孩子,操持家裡,任誰都挑不出一個不是。若老爺子嫌棄,我將她帶回去就是。”

羅老爺子知道,這哪是要給曹氏出頭啊,分明還是為了船廠的事。

“沒有的事,兒媳自入門,賢良淑德又孝順,她做的老頭子都看在眼裡。”羅老爺子精神不濟,實在沒有心力跟他掰扯,直言道,“英才不擅經營,但你放心,老頭子不會虧待了他們母子,家裡的銀子房子都留給他們母子,以後船廠他也持四成的乾股,絕不會虧待他們。”

曹舅舅冷笑:“那六成的股份呢?要給一個庶子,這就是老爺子所謂的不虧待?恕晚輩見識短,晚輩可沒見過哪家的庶子能分家裡產業的大頭。這屋子裡沒外人,老爺子也彆糊弄晚輩,英才不擅經營,一個十四歲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就擅經營了?老爺子這心未免也太偏了。”

羅老爺子被他這一席話堵得說不出話來,老五目前確實沒展露出多少天賦,但這不是矮個子裡拔高個嗎?他到底是比大孫子踏實肯乾,而且年紀小,還能好好培養,不像大孫子已經二十幾歲,教不過來了。

曹舅舅見羅老爺子還想說什麼,蹭地站了起來:“你們羅家容不得他們母子,今日我將他們接回去就是。至於這家產如何處置,咱們上府衙找知府衙門評評理去。”

羅老爺子見他來真章的,連忙叫住了他:“英才他舅舅,這使不得,使不得,本是家事,大家坐下來商量,你這樣鬨去府衙不是讓滿城的人看咱們的笑話嗎?”

而且他也不願意因此跟曹家決裂。

好說歹說,曹舅舅才坐了回去。

兩人掰扯了一頓,最後羅老爺子不得不讓步,答應羅英才回船廠,讓兩個孫子都在船廠中好好學習磨練,看後期二人的表現再擇一人繼承船廠,另一人輔助。

羅老爺子是希望他們兄弟能夠齊心協力好好將造船廠經營下去,守住這份家業。

可羅英才這個大少爺自視甚高,怎麼願意跟一個丫鬟生的庶子好好相處。

若不是有羅老爺子和曹舅舅壓著,他根本就不會去船廠乾活。

船廠的工匠天天鋸木頭,刨木頭,釘釘子的,稍有不慎就會割傷他的手。身嬌肉貴的大少爺哪吃得這樣的苦啊,因此一直在尋思著有什麼辦法能夠搶回被龍江船廠搶走的生意,給老爺子看看他的能力,這樣也不用天天去船廠乾辛苦活了。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更何況他們都在劉子嶽這兒吃了虧呢。

於是李老板又找上了羅英才。

這個大少爺剛開始肯定是不想搭理李老板的,他還記恨去年的事。可論心機論城府,他哪比得上李老板,幾句話下來,大少爺的臉色就緩和了許多,一頓飯吃完,兩人已經舉杯相碰,一副忘年交的樣子了。

兩人達成了協議,李老板出定金,由羅大少爺找人去鄉下種植甘蔗,秋天再用這批甘蔗榨糖。這樣李老板就不用再去貼劉子嶽的冷臉了,而羅大少爺有了白糖也可以用龍天祿的法子將客戶反搶回來。

就算搶不回來,白糖價格這麼高,他們也能賺一筆不菲的銀子,怎麼都不吃虧。而且還能搶劉七的生意,打破他對白糖的壟斷。

光想到最後一點,兩人就很興奮。

***

劉子嶽壓根兒就不關心這兩人。

就連李老板送的帖子都從未到過他手裡,冉文清知道他不待見李老板,所以直接讓門房將李老板的帖子都燒了,不必彙報,李老板的氣純屬白生了。

請了交好的商人上門做客,聯絡了一番感情之後,嘗到了甜頭的商人們不可避免地又想要白糖。

劉子嶽算過了,地裡的甘蔗全部加工成白糖,還有個近十萬斤。

這麼多糖在廣州城肯定是賣不出高價的,但他又決定以後都不跟池三爺做買賣了,再將這批糖都運去江南或是京城也不合適,至少不能他出麵,大規模的運過去賣。

太子已經盯上了白糖,晉王、燕王、楚王這些人就不會心動?

劉子嶽不想自找麻煩,京城這時候是萬萬不能去的,不然被發現了,他以後就是哥哥們眼中的小肥羊。

可若是全部以四十文的價格散賣給這些商人,他又有點虧,而且暫時失去了京城這個市場,劉子嶽想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還有什麼是比後世稱為海上絲綢之路的南洋中轉站更合適呢?

劉子嶽琢磨了一會兒,詢問道:“周掌櫃、苗掌櫃……你們的船隊可有南下的?”

“繼續往南嗎?”苗掌櫃挑眉問道。

劉子嶽點頭:“沒錯,再往南的南海諸國,你們有去過嗎?”

周掌櫃輕輕搖頭:“我父親那一輩倒是去過,但路程太遙遠了,而且麵對外邦異族語言不通,很是艱難,因此漸漸沒去了。倒是苗掌櫃有這個經驗,他的船隊幾乎每年都會載貨南下。”

去南海諸國肯定是不如北上去江南和京城安全,但那邊比大景落後,很多東西生產不出來,往往可以賣高價,利潤很不錯,就是太遠了。

風險跟收益總是呈正比的。

劉子嶽點點頭,笑著提起了其他事,都將人送走後,他單獨留下了苗掌櫃,並請龍天祿和冉文清在一旁作陪。

苗掌櫃也是人精,見自己一個人留下,便猜劉子嶽是想了解南洋的情況。

果然,劉子嶽開口了:“苗掌櫃近期可有計劃要去南洋?”

苗掌櫃思忖了片刻後道:“暫時沒這個計劃,因為貨物還沒備齊。”

聞弦音知雅意,劉子嶽沒跟他兜圈子:“白糖在南海受歡迎嗎?”

苗掌櫃聽懂了他的意思,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白糖在哪裡不受歡迎呢?餓得沒有力氣的人喝一碗湯水,精神都能好許多,這樣的東西誰不稀罕?而且南海諸國不少地方是交易的中轉站,有許多從西邊來的商人在那裡交換貨物,咱們大景的瓷器、刺繡、絲綢、茶葉、漆具等廣受歡迎。若是白糖去了,定然不遜色於這些物品。”

“那苗掌櫃還缺多少貨才能裝滿船?”劉子嶽笑問道。

苗掌櫃沒敢獅子大開口,琢磨了一下,比出兩根指頭:“兩萬斤,價格方麵,我沒法開出池老板那樣的高價,但四十文也太低了,咱們折中六十文如何?”

雖然對白糖很有信心,可到底是第一次,苗掌櫃還是比較謹慎。

劉子嶽輕輕搖頭:“漲價就不必了,但我有個不情之請。”

苗掌櫃遲疑了片刻,謹慎地道:“七公子請講,但凡苗某能做到絕不推辭。”

他料想這個要求應該不簡單,因為劉子嶽一下子就讓了他幾千兩銀子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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