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感恩戴德的收下。
此後一段時間,他真的不見官員,就賦閒在家,陪陪王妃,帶帶小女兒,還時常帶著世子和女兒進宮探望成貴妃,陪成貴妃用飯等等。
延平帝對晉王的識趣行為非常滿意。
作為一頭年邁的雄獅天然地對年輕力壯的雄獅忌憚,哪怕這是他的親生兒子也不例外。晉王能將兵權上交,安心陪老婆孩子,進宮探望父母,再好不過。
他就喜歡這種有能力,有事的時候能幫他分憂解勞,平時又聽話的兒子。
因為對晉王滿意,延平帝到成貴妃宮裡的次數都多了起來,一個月歇好幾晚,白天還經常到成貴妃宮裡用膳,有時候碰到晉王,夫妻、父子、祖孫一家數口,其樂融融,氣氛分外和諧,賞賜更是一流水地流向成貴妃宮裡和晉王府。
這種情況,弄得朝廷內外都一頭霧水。
皇子和大臣們大部分都不相信晉王會真的放棄一切,不爭了,安心做個閒散王爺。
但晉王現在又真的什麼都不管了。
最高興的莫過於太子,不管晉王是真想開了,還是有其他算盤,晉王放棄了兵權,對他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他積極活躍了起來,在朝中很快太子一派的風頭逐漸蓋過了晉王。
雷將軍都被搞糊塗了,離開京城時,陳懷義去送他。
他看了一眼晉王府的方向問:“京裡這到底什麼情況?晉王真不爭了?”
他是不大信的。
陳懷義笑了笑說:“有時候爭就是不爭,不爭也是爭,以退為進也不失為一個妙招。”
雷將軍聽得直搖頭:“算了,我還是回西北吧,跟你們這些讀書人玩心眼我玩不過。”
陳懷義被他逗笑了:“這事與將軍無關,將軍安心去西北就是,朝廷這邊有我們。”
雷將軍帶著親兵趕緊走了。
陳懷義回去後,將這事寫信告知了劉子嶽。
***
自打範炎走後,劉子嶽的心就一直提著。
雖說派了人去,可西北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盤,會發生什麼也不好說。但他也不方便派更多的人去了,太多人會引起沿途府縣的注意,而且撤退的時候也不便。
等來等去,等到陽光炙熱的四月,池正業他們一行總算回來了。
但回來的卻隻有他們一行,而不見範炎等人的蹤影。
劉子嶽蹙眉問道:“你們沒碰到範炎嗎?不應該啊,未免錯過,我讓他們沿著你們的線路走,莫非回來時,你們換了道?”
池正業連忙道:“公子不用擔心,我們碰上了,隻是小人逾矩,擅作主張讓範校尉去救雷將軍了。”
他將燕王針對雷將軍的陰謀告訴了劉子嶽。
劉子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做得不錯,李安和這家夥給咱們立了大功啊。”
“可不是,小人這次能脫困也多虧了李安和提醒。”池正業笑著說道。
劉子嶽點頭:“他要記一功,你們也都記一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池正業卻沒走了,而是道:“公子,小人還擅作主張了一件事,將互市換來的一千五百匹良馬全贈予了雷將軍。”
他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劉子嶽聽到西北的亂象,直搖頭:“哎,這事你辦得很好,此種情況下,不知何時能等來朝廷的銀子,還不如送給雷將軍,結一份善緣。”
劉子嶽不計較這事,但池正業還是自己給了自己處罰,他擅作主張,讓商行損失慘重,這次白跑一趟貼進去了不少銀子,罰俸半年。
劉子嶽原是不大同意的,池正業當時的選擇是事急從權下無奈又最好的選擇,怪不得他。但池正業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即便他做得對,但擅自做主,又給商行造成了損失,那理應受罰,否則以後人人效仿,如何得了。
劉子嶽聽後覺得有道理,依照規矩罰了他的俸祿,但也表揚了他的機智變通,平安度過危機將大家安全帶回來,因此以劉七公子的名義賞了池正業一處宅子。
既然劉記沒有牽扯進走私案中,那先前布置的讓劉記消失的手段也用不著了,劉子嶽讓池正業處理這事,同時也可安排“劉七公子”回廣州這事了。
至於馮天瑞那裡,劉子嶽直接讓人去問責,當初馮天瑞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證劉記會出事,如今這個池正業竟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他怎麼說?
馮天瑞也懵了。
他不知道啊,當初燕王殿下這麼吩咐他的,哪曉得這個劉記這麼邪門,一個商賈竟然沒事。
他連忙寫信,準備讓人送進京中問問燕王是怎麼回事。
可還不等他將信送出去,朝廷的聖旨便道了,而且是兩道聖旨。
其中一道是兵部將從連州鐵礦采購兵器,另一道竟是關於劉記商行的。
皇帝禦賜了一道牌匾“忠義之家”給劉記,而且還賞賜了黃金兩千兩。
馮天瑞直接傻眼了,這下還怎麼動劉記?彆說他了,恐怕是燕王殿下親自來也得掂量掂量,畢竟陛下前腳才封賞了,他們這麼做不是打陛下的臉嗎?
關鍵是也沒正當的借口。
他動不了,馮天瑞又不甘心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
他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了一個人。
***
“馮天瑞在軍營外,要見我?”劉子嶽眯起眼,“他有說什麼事嗎?”
稟告的衛兵搖頭:“沒有,隻說是要事要親自與殿下您商量。”
莫非是燕王那邊又整出了什麼幺蛾子?
劉子嶽決定去見見他,打探打探口風。
隻是剛出門,便看到了喜氣洋洋的鮑全:“殿下,您猜誰回來了?”
劉子嶽看到了範炎,笑了:“範校尉總算是回來了。”
鮑全摸了摸腦袋,回頭看到範炎大剌剌地站在他身後,哼道:“不是讓你躲好,咱們給殿下一個驚喜的嗎?你小子怎麼搞的?”
範炎嘿嘿笑道:“殿下現在也很驚喜啊!”
“驚喜,驚喜,回來就好!”他上前用力拍了拍範炎的肩,又問道,“回來了多少個弟兄們?”
提起這個,範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語氣低落的說:“死了十四個弟兄們,還有六個落下了殘疾。”
“好好安葬他們,按老規矩給撫恤金,傷殘的弟兄們都交給冉長史安排。”劉子嶽吩咐道。
範炎點頭:“是,殿下。”
劉子嶽又問:“雷將軍呢?”
“雷將軍沒事,我們將他送到了京城的地界。”範炎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忍不住罵道,“都怪燕王,太不是東西了,竟對雷將軍這樣駐守西北有功的將軍都下得了手。”
誰說不是呢?
劉子嶽也恨得很,若不是燕王,不會枉死這麼多人。
燕王離得遠,劉子嶽暫時拿他沒辦法,就將這氣發到了馮天瑞身上。
馮天瑞見劉子嶽竟親自出來見他,受寵若驚,連忙行禮:“小人見過平王殿下。”
劉子嶽淡淡地看著他問道:“你有何事?”
馮天瑞看了一眼軍營門口的衛兵,似有些猶豫,眼神閃了閃:“殿下,這……”
“有話直說,都是自己人。”劉子嶽可不想跟他單獨說話。
馮天瑞諂媚地笑著點了點頭:“平王殿下說得是,那小人就直言了。如今南越是平王殿下的地盤,什麼事都有殿下您說了算,一個區區劉記而已,還不是殿下您手中的螞蚱啊!”
劉子嶽聽出來了,這人是在慫恿他對劉記動手。
他快氣笑了,壓抑著眼底的冷意說:“那馮先生有什麼好主意?”
他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平王還不懂嗎?馮天瑞還以為劉子嶽真沒想到,壓低聲音說:“殿下,聽說劉記富可敵國,您找個理由抄了他們就是,劉記的一切不就歸您了嗎?”
真是強盜邏輯,不愧是燕王信任的人,將明搶說得這麼坦然。
劉子嶽拉下了臉:“來人,將他捆起來,送去府衙,將他剛才說的話悉數轉告給黎大人!”
馮天瑞都傻了。
“不是,平王殿下,您……您要是不讚同小人的做法,那也,那也不用如此吧,小人就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平王殿下饒命,平王殿下饒命……”他聲嘶力竭的吼著,最後還是被拖走了。
鮑全聽到聲音,跑出來正想開口,便看到探子回來,還遞上了一封信:“殿下,京城來的信。”
劉子嶽快速打開一看。
信是陳懷義寫來的,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雷將軍願意支持他們。
這確實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劉子嶽被馮天瑞氣得發白的臉色都緩和了許多。
他捏著信繼續往下看,除了此事,陳懷義還說了京中的情況。
第一個便是燕王,延平帝雖因為種種原因,並沒有當眾處罰燕王,但還是尋借口對其做了處罰,擼去了其在太學中的職務,並責令其閉門思過三個月。
這些懲罰不算什麼,最重的是在廣正初這兒。
廣正初縱容家屬強取豪奪,謀害錢財人命,其治家不嚴,禍害百姓,責刑部嚴厲審查。
刑部得了皇帝的授意,將廣家翻了個底朝天。
大家族這麼多人,誰家還沒幾個不成器的子弟,誰家還沒點不乾淨的事。廣家哪禁得住查啊,很快就被查出了十八宗罪,延平帝震怒,廣家男丁問斬,女子罰入奴籍。
這極大了削弱了燕王的勢力。
但此事禍不及出嫁女,燕王妃是上了玉蝶的,皇帝沒下旨廢,哪怕燕王再想休妻這時候也不敢動,老老實實窩在家裡,具體乾什麼就沒人知道了。
除了這個,陳懷義還說了一個情況,晉王最近的反常。
有陳懷義的提示,作為一個現代人,劉子嶽看完便明白晉王打的是什麼算盤了。
不得不說,晉王這一招以退為進就是高明。
太子這會兒恐怕在暗自高興,積極地在朝中發展自己的勢力呢。
但他也不想想,晉王為何要退?
不過太子這樣也是沒辦法,晉王表麵退了,可那些忠心於他的將領和大臣都還在位置上,這兵權雖說是交了,但也等於沒交。短期內,江南駐軍肯定是更聽晉王的。
太子若不趁著晉王退下的機會積極發展自己的勢力,經營人脈,積累一個好名聲,會被其他的兄弟壓過,位置不穩,但他要是表現得太好,又會惹來皇帝的忌憚。
這個度可不好把握,尤其是有晉王在背後推波助瀾,隻能說太子真是個不好乾的職業。
但這都些暫時跟劉子嶽關係不大,他們爭得越厲害,他越安全,等他們爭出個勝負再說吧。
劉子嶽更關心的是燕王。
燕王這人表麵上看起來是個好人,但其陰險狡詐的程度遠勝其他幾個兄弟。雖說這次燕王失了勢,恐怕與皇位無緣了。
但也隻是恐怕而已,打蛇不死必有後患。
更何況燕王屢次算計他,還殺了他十四個人,不趁燕王的病要燕王的命,豈不是太便宜燕王了。
他得借著這個機會,將燕王徹底踩下去,讓他再也沒有翻身之地。
劉子嶽收起了信,讓人牽來馬,騎上之後,速速去了廣州府衙。
黎丞見到他,第一反應是欣喜:“殿下,您來得正好,您派人送來的那個馮天瑞怎麼處置?要上報朝廷嗎?”
劉子嶽一邊往裡走一邊道:“我就是來與你說這事的,咱們單獨聊聊。”
黎丞連忙屏退了左右:“殿下請講。”
劉子嶽說:“你帶著我奏折進京一趟,替我狀告燕王,就說燕王屢次派人打探南越水師,還在我的府邸安插了人手,派馮天瑞來蠱惑我對劉記下手。”
黎丞錯愕地看著他:“殿下,這……隻一個馮天瑞恐怕不夠!”
劉子嶽笑看著他:“你不是盯上了不少探子嗎?將這些人全抓了,安在燕王身上,這些人知道怎麼說,他們背後的主子為了不將自己牽扯進去,也會想方設法將一切都推到燕王頭上。”
劉子嶽之所以有這個想法,是看了陳懷義的信,發現他還能苟一段時間。現在晉王裝老實,不爭了,這段時間必然不會打南越的主意,太子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哪顧得上一個劉記。楚王估計忙著看戲呢,也沒功夫搭理南越。
既然能苟,那這些探子就礙事了,借著清理燕王的人一並清除了,晉王他們不想被延平帝知道他們往南越派了探子,就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而且現在燕王觸怒了延平帝,再讓延平帝知道燕王盯上了南越的兵權,連個商賈都不放過,延平帝必然大怒,加上前麵雷將軍的事,又有晉王、太子等人痛打落水狗。牆倒眾人推,燕王再想東山再起,難如登天。
黎丞聽完,頓時熱血沸騰,激動地說:“殿下,臣這就去安排。”
“等下,”劉子嶽叫住他,“你去了京城,就說我因為無詔不得回京,所以逼你到京中替我告狀的,記住表現得苦大仇深一點,對我怨言大一些。”
這樣,晉王他們不但不會針對黎丞,恐怕還會想辦法拉攏他,黎丞這一趟去京城就安全多了,說不定還能撈一堆好處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