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沒有鑄幣權,不然非要將流入南越的這些粗製濫造、分量不足的銅錢都融了,免得他們亂了南越的經濟。
劉子嶽無奈地歎了口氣,修書一封給了趙世昌,讓他注意防護,以免北邊出現流民,波及侵擾到並州。
同時讓穆慶接納難民,官府可借種子與農具給其播種生產,度過目前這一關。
做完這一切,劉子嶽又收到了兩封來自京城的信。
一封是陳懷義寫的,向他說明了目前京城的情況。
晉王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反應太快了,一出這種事,未免被百官架在火上烤,他竟然以舊傷複發為由辭官在家靜養。
這下隻怕楚王他們要著急了。
延平帝也逃脫不了遠香近臭這個毛病,天天在他麵前晃的,最容易招他猜忌。
晉王這招實在是太高明了,如今就看誰先沉不住氣了。
劉子嶽拆開李安和的信,看完後,他輕輕搖了搖頭,楚王果然坐不住了。
庸郡王也是個不安分的,好不容易放出來,重新當差,又開始搞事。不過楚王雖不怎麼樣,但他背後的錢皇後和錢茂可不是吃素的,有這兩人把關,庸郡王想要算計楚王,恐怕是不容易。
劉子嶽將信燒了。京城這些事,暫時還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影響,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保證南越的經濟不被朝廷這樣悄無聲息的收割掉,另外,還要想辦法多賺些銀子,以後用錢的地方多了去。
***
李安和三月去的泉州,六月才回來,還帶了四個生麵孔,安置在京城外的莊子上,然後回去向庸郡王複命:“殿下,事情辦妥了。”
接著他將事情的具體經過向庸郡王敘述了一遍。
錢茂安排的人去了泉州後,四處尋找晉王府的人的蹤跡,不知他們使了什麼法子,還真被找到了。錢茂派人寫了紙條,將這些人誘了出來,然後殺掉了,接著便回京了。
“殿下,有點很奇怪,那一晚竟然還有一對兄弟逃了。”李安和不解地說,“錢茂的人很多,完全能將他們倆留下,感覺像是故意放那二人走的。”
庸郡王心裡有些猜測,但沒對李安和講,隻是誇獎了李安和一番,又獎了李安和一筆銀子,然後靜待錢家出手。
最初半個月風平浪靜,錢家那邊毫無動靜,庸郡王都有些快沉不住氣了,考慮要不要去問楚王時,事情終於爆發了。
六月二十八這天,多雲無陽光,但天氣格外的悶熱,坐在屋子裡人就開始冒汗,冰塊不到半天就化了。
這樣難受的天氣,上朝也變成了一種煎熬。
紫宸殿內雖說也有冰塊,但冰塊價格昂貴,隻皇帝旁邊和前麵的大臣身側有冰塊,後排的低階官員隻能受著。
這種天氣議事,延平帝的心情也非常暴躁。
朝會進入到尾聲,大家都快解脫時,京城府尹牧福卻站了出來道:“陛下,昨日有人在衙門口敲鼓鳴冤,微臣將其召入堂中問話,發現此事極為棘手,還請陛下定奪。”
說著恭敬地伸出了雙手,舉起了訴狀。
延平帝衝鄔川點了點頭。
鄔川將訴狀取了過來,遞給延平帝,眼角不小心瞥到了上麵的內容,頓時駭得張大了嘴,難怪牧福不敢處置呢,隻怕這朝中又要出大事了。
大臣們看到鄔川的動作,都有些驚訝,紛紛在心裡猜測到底是什麼情況,以至於讓鄔川這樣的老人都失態了那麼一兩息功夫。
延平帝接過訴狀一看,原本還算和氣的臉立馬拉了下來,嘴唇緊抿,捏在手中的信紙直接被他戳了一個洞。
聽到刺啦的一聲,大臣們更加確定,隻怕又是壞消息了。
庸郡王瞥了一眼楚王,見楚王眉宇間難掩得色,當即猜到這紙訴狀是什麼了。
錢家果然是厲害,都不出麵,直接讓那對兄弟到府衙狀告晉王,到時候也不會牽扯出楚王和錢家。
既把晉王拉下來了,還將他們的乾係撇得乾乾淨淨的。
錢茂做事就是老練。
延平帝看完信氣得胸口劇烈地起伏,怒問:“那二人現在在何處?”
牧福聽到這裡便知道延平帝是不打算袒護晉王了,他連忙道:“回陛下,那兩人在宮外候著,等候陛下的召喚。”
“將人帶進來。”延平帝對鄔川說。
鄔川連忙出去傳令。
殿內相熟的大臣們互相遞了個眼色,紛紛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讓陛下如此震怒。
傅康年感覺有些不妙,衝陳懷義眨了眨眼。
陳懷義也不清楚發生了何事,輕輕搖了搖頭。
大殿上不便交頭接耳,傅康年隻能按捺住心底的不安,耐心地等著。晉王這段時日什麼都沒做,這事應牽扯不到晉王頭上。
很快一對年輕的兄弟就被帶了上來。
看到他們,傅康年當即色變,藏在袖子下的手輕輕發抖。這不是他派去泉州打探太子消息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陳懷義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事跟晉王有關。
也不知道晉王又在背後偷偷謀劃了什麼,讓傅康年如此緊張。
延平帝怒瞪二人,揚了揚手裡的訴狀:“這張訴狀,可是你二人所寫!”
兄弟倆磕頭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小人所寫,陛下,小人兄弟自小就是孤兒,被晉王的人收養長大,然後派小人二人去替晉王辦事。太子在泉州出事後,小人兄弟便被派去了泉州打探太子的消息,小人本以為晉王是關心太子,但是……”
說到這裡,他衝著傅康年露出了仇恨的光芒。
“小人兄弟無能,在泉州兩個月仍沒找到太子。這時候卻被人用接頭的信號騙了出去,說是發現了太子的蹤跡,等小人等到了之後,他們就對小人們大開殺戒,小人這條胳膊便是因此被人砍斷的。多虧小人兄弟二人腳程特彆快,當時又是天黑,這才躲在巷子中逃過一劫,偷聽到他們的對話,他們說太子已死,不能放過小人兄弟這樣的知情人,要在泉州城內地毯式搜查。小人兄弟混在糞車中這才得以逃出城!”
聽到這番話,傅康年大駭,連忙站出來道:“陛下,他們血口噴人,完全沒有這事。他們二人是微臣派出去的,微臣也是見陛下為了太子的事日夜憂思,不得安眠,故而派人去打探太子的消息,希望能早日找到人,免得陛下惦記。因怕沒消息,讓陛下失望,因此未敢提前告知陛下,請陛下明查。”
延平帝不怒不喜地看著他:“是嗎?”
傅康年跪地發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微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對太子不利,況且當日,微臣也是支持太子殿下的。”
延平帝沒理會他的辯解,目光再次落到那兄弟二人身上:“你們可還有證據?”
兄弟二人不斷地磕頭:“陛下,小人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小人兄弟是孤兒,晉王還收養了成百上千名孤兒,僅小人兄弟認識的便有上百名,這些人都被派出去辦各種事,還有進宮的。”
聽到最後一句,傅康年差點氣得昏過去。
這種話陛下還能聽得!
果然,延平帝的臉又黑了一圈。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些孩子都是他們精心培育長大的,從小就給他們灌輸忠於晉王的思想,怎麼會臨時叛變,還抖落出這些要命的東西。
“你們孤兒培養的地方在哪裡?都認識什麼人,知道派去了哪裡嗎?這些人有什麼特征?”延平帝問道。
鄔川會意,連忙讓太監拿了紙筆去兄弟二人麵前,他們說,小太監就記錄下來。
一時間殿內隻有兄弟倆說話的聲音。
庸郡王滿意地看著這一幕。
這事鬨出來,晉王怕是完了,下一個就輪到楚王了。
他瞥了一眼興奮得臉都紅了的楚王,輕輕勾了勾唇。
傅康年每聽到一個名字,就恨不得將這兩個兄弟給弄死。
晉王黨的其他官員也都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陳懷義也裝作皺眉,惱火地瞪了兄弟倆一眼。
在兄弟二人報名字的時候,延平帝又讓人去請晉王。
晉王看到太監出現在府上就知道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因為往日這時候,早下朝了,今天眼看就有大暴雨,還沒下朝,隻怕不是什麼好事。
他連忙簡單收拾了一下,坐上馬車隨太監進宮。
到了堂上,看到那兄弟倆,聽著他們將一起長大的孤兒一個個道出,再看傅康年跪在地上,一臉急色的模樣,晉王就知道出事了。
但他城府深,非常沉得住氣,安靜地站在一旁等殿內的聲音停止後,才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逆子!”延平帝直接將訴狀摔了下去,“朕就是教你手足相殘的?太子去了南越十年,好不容易回來,你就這麼容不得他?”
晉王平靜地撿起砸到麵前的訴狀,冷靜地看完,然後磕頭道:“父皇,兒臣冤枉。兒臣是派人去打探過七弟的蹤跡,但兒臣從未想過害他,兒臣隻是關心他,希望能將他找回來,以免父皇擔心難過。”
這番說辭跟傅康年的差不多。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延平帝指著小太監寫的那滿滿好幾頁紙的名單。
對此,晉王早有對策:“父皇,兒臣確實收養了孤兒為兒臣所用,但這些人更多的是派去了軍中打仗。當初平息紅蓮教之亂,便已犧牲大半,如今還有不少仍在軍中,父皇可派人去查驗。”
這話半真半假。
軍中現在確實有一些他安插的孤兒,但其餘的安排去了彆的地方。
可晉王也不怕延平帝查,打仗打了那麼多年,死了那麼多人,多的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隨便指認幾十個出來就是,屍骨都不知道葬在哪兒,也沒法求證。
延平帝的怒火仍舊未消。
見狀,晉王主動道:“父皇,茲事體大,涉及太子,一定要詳查,兒臣懇請父皇將此案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徹查,暫時將兒臣和他們二人都關進天牢中,嚴加看管。”
聽到這話,延平帝眼底浮現出狐疑之色,天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現在晉王自請去天牢,莫非他真沒做過?
一旦這麼想,就有很多佐證跳出來。
旁的不提,晉王至少目前表麵上是不想做太子的,當初大臣們舉薦他,他都推辭,還讓自己的官員推舉楚王。他若是真想做太子,完全可以爭。那麼多大臣支持他,自己這個當父皇的再不願意,最後隻怕也得立他。
而老七資質愚鈍,性格單純天真好駕馭,在京中又沒任何助力,晉王沒必要忌憚他,甚至在半路上動手。
晉王看延平帝臉上的表情出現了鬆動,就知道這步走對了。
他繼續道:“父皇,兒臣懇請您一定要嚴查此事。這個案子,不光關係著兒臣的清白,甚至涉及七弟的下落,說不定能順藤摸瓜,找出幕後的黑手,找到七弟。”
延平帝黑著臉,沒完全信他,但對他的懷疑打消了一些:“來人,將晉王押送回晉王府,沒有朕的旨意,不許踏出晉王府一步。”
這是將晉王先軟禁起來。
對於這個結果,楚王非常失望。
傅康年倒是大大地鬆了口氣。他看著晉王被帶走,心裡琢磨著怎樣才能救晉王。
下朝後,他立馬聯係了晉王一係的重要官員,商量對策:“陳大人,你素來有辦法,依你所見,現在如何才能還殿下一個清白?”
陳懷義略一思忖,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最重要的還是那兄弟二人。”
傅康年恨恨地說:“若非殿下出錢養他們,他們早餓死在大街上了,一對白眼狼。”
“傅大人,現在說這些也無用,我問你一個問題,他們有什麼軟肋嗎?”陳懷義問道。
傅康年悶悶地搖頭:“沒有。”
當初收養孤兒,就想著沒有親人朋友,好利用。哪曉得最後也正是沒他們的把柄,才讓這兩人敢輕易背叛主子。
陳懷義點頭道:“既然沒有,那也就不是受人脅迫來誣陷殿下,此外便剩利誘和報仇。但這事他們告上殿,就算不死,隻怕也要去半條命,就是有再多的好處,命都沒有了,那也享受不了。因此我認為是仇恨支持他們來狀告殿下的。”
傅康年不是蠢人,聽陳懷義這麼一說,頓時想起了殿上兩人的反應,很是無奈地說:“他們以為是我和殿下派去的殺手要他們的命!我跟殿下絕沒做過此事。”
“我相信殿下和大人。”陳懷義道,“這裡麵恐怕是有人誤導他們,半夜三更,黑燈瞎火的,殺了那麼多人,卻獨獨讓他們二人逃了,其中一個還斷了一條胳膊,這合理嗎?”
傅康年氣得捶手:“可不是,這兩個蠢貨竟中了彆人的奸計,陷害自己的主子。”
陳懷義說:“如今隻有兩個法子,一是查明他們兄弟二人遇刺一案的真相,揪出真凶,自然就能還殿下一個清白。二是讓兩人意識到被人當了槍使,利用了,我觀這二人都是性情中人,若是覺察到這點,意識到自己恨錯了人,必然會改口供,從而洗脫殿下的嫌疑。”
傅康年高興地說:“還是陳大人有辦法,我這就派人去泉州府衙,調取這個案子的卷宗,尋找出真凶。”
話是這樣說,但事情已經過去快兩個月,等他們的人到了泉州,隻怕線索早就被人抹乾淨了。所以傅康年決定還是從這二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