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損失了四萬餘名兵員。
朝廷這邊也死了三萬多人,本來勉勉強強要湊夠十萬大軍的,這下又隻剩六萬來人了。
但經此一役,短時間門內,晉王軍隊也沒有力量再組織一場大規模的進攻了,雙方都偃旗息鼓,進入對峙階段。
晉王得知戰敗的消息,氣得臉色鐵青,摔了好幾個花瓶。
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很快,鄰近的幾個朝廷州縣都傳來了消息,朝廷準備減免十分之一的稅收,讓利於民。
這個消息讓各地的百姓無比歡喜。最近這幾年,朝廷屢屢加稅,他們已是苦不堪言,沒想到新帝登基會給他們減稅,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省下的這些稅也能讓他們多吃幾頓飽飯,隻要不遇到大災荒年,今年應不會餓死人了。
更驚喜的消息還在後頭,朝廷決定對去年受災和戰亂的地方,比如固州已經附近的幾個州縣,還有江南個彆地方,劃撥一部分種子,無息借給當地的老百姓,以幫助百姓春耕。
這兩個政策一出,劉子嶽的聲望一下子竄了老大一截,尤其是江南飽受各種災難的百姓,更是感激涕零,民間門自發上書官府,要求給新皇塑像供奉。
地方官員自是想答應這個能拍皇帝馬屁的好任務,左右又不用他們出錢出力,動動嘴皮子就能博得聖上歡心,多好的事。無奈朝廷似是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下了旨,嚴禁各地官府進行各種勞民傷財的活動,其中就包括了為新帝歌功頌德。
他們可不敢頂風作案,到時候馬屁拍到馬腿上,夠他們吃一壺的,所以隻能將激動的百姓好言勸了回去。
這事在各地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快也傳入了西南各州,與固州臨近的金州、襄州等地首當其衝。
袁詠誌將這事報告給了晉王:“殿下,朝廷這麼一弄,怕是咱們控製下的各州也要人心浮動了。”
底層老百姓才不管誰當皇帝呢,甚至,很多老百姓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是誰。他們隻會被利益所誘惑,誰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一些,他們就擁護誰,就這麼簡單。
晉王自然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
長此以往,相鄰州縣的百姓遲早會生出異心,無論是存了反誌還是逃到朝廷控製的地盤上,對他們都極為不利。因為現如今這種狀況,人口也是一種極為重要的資源。有人口,才有源源不斷的稅收和兵源,也才能撐起晉王的野心。
所以哪怕心裡極為不情願,晉王也必須得跟上:“傳令下去,咱們控製的所有州縣,降稅十分之一,各地官府儘量幫助百姓春耕。”
也隻有春耕順利,秋天才有糧食,也才能為他的大軍提供糧草來源。
袁詠誌點頭,有些焦慮地說:“殿下,這隻能是權宜之計,咱們去年雖從江南帶了大批糧食,可消耗也大,還有陣亡將士的撫恤等等,都得不少銀錢。”
他們的兵力前陣子損失不少,又得招募一批兵員,總兵力至少得維持在十幾萬以上,才能與朝廷對抗。
但西南地區,山多平地少,人口密度也遠不及中原和江南這等富庶之地。
人口較少意味著稅收少,而且西南背靠大山,雖有天塹,卻也導致往西往北的交通不暢,這就意味著跟外界的商業會比較少,商稅能征收的也不多。
所以哪怕晉王占領了十來個州,可以這些州府的稅收來供應大軍也是比較困難的。減稅會導致他們的經濟更加緊張。
晉王冷笑:“袁長史不必擔心,我們手頭緊張,國庫就不緊張嗎?我倒是看看誰能耗得過誰。”
國庫這些年的資金有多緊張,他清楚得很。
他的好父皇,可沒為劉子嶽留下多少財產。朝廷要供應幾十萬大軍,各地官員衙役,宗室皇親以及龐大的後宮,還要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負擔比他重多了,劉子嶽為了獲得民心,頒布減稅的詔令,他倒要看看,朝廷能撐多久。
袁詠誌一想也是:“殿下所言有理。不過臣認為,殿下可比平王做得更好,正值春耕,不如殿下親自下田,與民同耕,既能贏得百姓的好感,也能督促各地官府關心重視春耕。”
作秀嘛,誰不會呢?朝廷減稅,他們家王爺不但要減稅,還親自種田。
晉王讚許地看了他一眼:“袁長史此計甚好,安排吧。”
***
固州之戰的消息傳回了京中。
朝廷上下一片嘩然,皆是對晉王譴責不已,更有大臣跳出來,憤怒地表示:“陛下,晉王不顧國喪,也完全不理朝廷的和談誠意,竟出兵攻打固州,微臣認為絕不可姑息,應派大軍立即剿滅了這等逆賊!”
說得很好,可打仗的條件呢?
朝廷新派去了五萬人,但一下子就損失了三萬多。從去年到現在,禁軍的損失已高達八萬,拿什麼去打?
現在京城的禁軍已不足十萬,這麼少的人,絕不能再派去西南了。
有大臣也想到了這一點:“陛下,可向江南等地就近征兵,朝廷幅員遼闊,人口是晉王所占地區的好幾十倍,在人口上有壓倒性的優勢。”
劉子嶽點頭:“兩位大人說得有理,但招募兵員,養兵的銀子從哪裡來?此外,西南地區易守難攻,強攻損失會很大,這個責任誰來擔?還是在場哪位大人願意主動請纓,前往前線作戰?”
問到最實際的問題,剛才還慷慨激昂的人都變啞巴了。
劉子嶽也沒揪著他們不放。
大臣們憤怒是正常的,他也憤怒,晉王真是太瘋了,為了一己之私,置無數人的性命於不顧。但現在大景千瘡百孔,國庫空虛,百姓生活艱難,再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很可能會讓這個破碎的國家徹底瓦解。
當務之急是休養生息,存錢存糧,恢複人口。漢驅逐匈奴,積幾代之力,等一等又何妨,現如今最要緊的是恢複國力,再來打一場必勝的、人心所向的仗。
話是如此,但該做的工作也要做。
下了朝,劉子嶽就將幾個重要的大臣叫到延福殿議事。
“冉大人,晉王不顧朝廷的和談誠意,尋機偷襲,造成數萬兵員傷亡一事,雙方損失慘重一事,對外宣傳出去,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晉王的暴行。他既非要一條道走到底,那朕就要他遺臭萬年!”
冉文清現在在禮部擔任右侍郎。
他連忙站出來道:“是,陛下。”
“陛下,微臣有一事啟奏,微臣知道,陛下是不願意增加百姓負擔,故而不願意增加太多兵員,但如今京城外的駐軍隻餘八萬餘人,這是曆朝曆代皆未有之事。為了京師的安全,微臣提議再招募一部分兵力。”陳懷義站出來道。
黃思嚴也讚同:“陛下,陳大人所言甚是,禁軍實在是太少了。”
劉子嶽覺得不少,西北有雷將軍駐守,不用擔心拓拓兒人打到京城。江南有賀綏與鮑全,也可無憂,南越更是有趙世昌所帶領的南越水師,隻要各地的防線沒被突破,京城就無憂,禁軍少一些又有什麼關係?
但前不久的一仗,損失慘重,以後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得安排人前去西南支援,確實應該囤一部分兵力。
劉子嶽琢磨了一會兒說道:“招募五萬兵員吧,不過這次對外儘量招募平民子弟,未免貴族子弟進來占位置,黃思嚴,你派人暗地裡放出風聲,這批兵員是準備派往西南前線的。”
如此一來,那些想進禁軍混日子混資曆的世家子弟大多都不敢報名了。
西南戰事不順,其實與禁軍的戰鬥力不行有很大的關係。
照理來說,禁軍的待遇是最好的,也是軍中精銳,應是鐵血之師才對。
大景初立事,確實如此,但此後一代代,禁軍駐紮京師,幾乎沒上過戰場,安逸久了,從上到下都開始懈怠,戰鬥力自是大不如前。
而且禁軍是天子近衛,有在皇帝麵前露臉的機會,這對那些科舉不行又不能繼承家中爵位的世家子弟來說,無疑是個很好的出路,成器的進去可往上爬,擔任了皇城侍衛便有機會獲得聖上的青睞,萬一哪天被皇帝賞識了,一躍龍門前途無量。不成器的,也能在禁軍中混個一官半職的,說出去也好聽,還多一份餉銀,也算是個不錯的去處。
而且因為權貴子弟比較多,裡頭的關係盤根錯節的,吃空餉的人也不少,實際兵力遠不如名冊上的多。
這些可都是國家的蛀蟲,隻是劉子嶽剛登基,地位還不是特彆穩固,不好操之過急。不然觸碰到了這些利益集團的利益會招來他們的一致反對,一個弄不好朝廷動蕩,於當下的局勢不利,所以隻能來日方長,以後再尋機好好收拾他們。
舊人暫且不能動,但新招募的兵員完全可以撇開他們,而且還有現成的借口。
黃思嚴掌管禁軍,自是知曉劉子嶽的用意,他也很看不慣那些二世祖們,當即高興地說:“是,陛下,微臣明白了!”
劉子嶽笑著說:“好好訓練他們,打造一隊精銳之師。另外,你暗地裡再查查,有哪些是吃空餉的,又有哪些是混日子的二世祖,悄悄記下來。”
等回頭尋了機會,將這些蛀蟲通通送上戰場,讓晉王幫他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