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多是全國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在這裡,就算司法製度不是如同虛設,想要追求廣義上的正義和真相也必定非常困難。來之前源輝月已經對此做好心理準備,但負責調查案件的警察親手給凶手擦屁股,這種神一般的操作倒真的是她沒想到的。
源輝月輕輕“唔”了一聲,以求知的語氣問,“你們這裡的警察有多少跟本地黑幫分子有勾結。”
重鬆歎了口氣,“那可太多了。”
“所以武田警官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殉職的嗎?”
重鬆驀地一怔,。
源輝月纖長的眼睫掀起,“無意冒犯,但因為津川伯伯將重鬆君介紹給我之前,最開始提的是武田警官的名字,所以我大致了解了一下。”
車裡的空氣一時間安靜下來,這時候前頭的紅綠燈終於跳成了綠色,重鬆頓了頓,重新啟動汽車,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開口,“沒錯。至少我認為是這樣沒錯,武田前輩是個非常正直的人,我不相信他會挪用證物,甚至一時想不開上吊自殺。”
“你在調查這個案子。”源輝月犀利地指出。
重鬆握著方向盤,坦然點頭。
源輝月:“……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案子已經移交給檢察院了。”
也就是說,武田正人瀆職自殺這個結果,已經近乎蓋棺定論。
多狠呐,人死了,連一點清名都不願意給他留下。
重鬆平靜地說,“至少我能給他報仇。”
博多這個地方,連警察都這麼犀利,開口就是報仇。但這似乎也代表法律麵前的最後一道防線都快支撐不住了,連警察都沒辦法通過正麵的手段來尋求正義,所謂的公道好像也隻有這裡最原始的規則能夠賦予。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源輝月想了想,沒有開口勸他。“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這話雖然廣受道德衛士的批判,但她偶爾也會覺得有一定道理。
她緊接著提出一個問題,“我來之前有人跟我說過‘在博多,沒有什麼真相是錢買不到的’,對嗎?”
“告訴你這句話的一定是個博多本地人。”馬場善治懶洋洋插了句嘴,表示對這句話的肯定。
“那麼,武田刑警的案子需要多少金額?”她於是繼續問。
車裡的其他人怔了怔,重鬆航平愕然抬眸看向她。
源輝月透過後視鏡平靜地和他對視,甚至微微頷首表示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既然真相可以用錢買,那她花點錢把殺死武田的真凶買出來也不是不行,不就是拚財力嗎?源大小姐長這麼大還沒缺過這東西。
甚至比重鬆更快意會了她的意思地,某位三觀正直的小偵探默默伸手捂住臉。
唯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清晰感覺到身邊這人真的是源氏出身,這種隻要是規則就能為我所用的態度大概是血脈天賦吧?
愕然片刻,重鬆警官好像終於消化了這句話的含義,然後由衷道,“之前我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來就算是在博多,源小姐也能過得很好吧。”
源輝月:“謝謝誇獎?”
“但是不行,”重鬆緊接著說,“至少武田前輩的案子不行。”
“想要武田警官死的那個人不僅有錢還有權?”源輝月十分懂行地了然。
公安警察移開了視線,無聲地默認。
她於是思考了片刻,慢條斯理地說,“說實話,‘錢是萬能的’這個理論雖然不值得提倡,但這個世界上錢都買不到的東西的確很少,特彆是在秩序崩壞的地方,金錢的誘惑力比任何東西都大。能夠讓底下的人無視金錢的誘惑自覺閉嘴,武田警官得罪的那個人職位一定不一般。我想想——博多警署局長?刑事部長?福岡警察本部長?”
透過後視鏡觀察著開車的青年的表情,她了然點頭,“哦,福岡市長。”
重鬆:“……”
重鬆警官無言地瞟了一眼身旁的好友,“馬場,我原來這麼好被套話嗎?”
“嗯,”馬場善治提出了一個建設性的意見,“可能是因為源小姐比你聰明多了?”
重鬆:“……謝謝,但是我好像沒有被安慰到。”
來博多之前,源輝月的確已經大致猜到了一點這裡的情況。
畢竟她本來隻是想要一個熟悉本地情況的向導而已,但是津川部長直接推薦給了一個公安警察給她,就算她爹是源宗政,這好像也太大材小用了一點?
但就算她對福岡這邊糜爛的局勢已經有所預料,也沒想到從上到下都爛成這樣。
人家說“蛇鼠一窩”,這是連食物鏈頂端的獅子老虎都收拾收拾和老鼠擠進一個窩裡了。於是其他的普通人隻好成了任人踩踏的蟲孑,生前無人在意,死後無人伸冤。
連博多的警方都站在殺人凶手那邊,難怪那個倒黴的伊藤卓也被全國通緝,直接被拉來鎖定成了替罪羊,同樣的情況也適用於武田刑警。這個世界好像已經被狼統治,隻要不和他們同流合汙,其他所有人都是可以任人宰割的羊。
源輝月問,“武田警官做了什麼讓那位市長對他動了殺心?”
“他拍到了市長和博多本地黑幫會麵的照片。”見她已經猜到這裡了,重鬆索性也不再隱瞞,“他生前可能已經意識到了市長會對他下手,所以提前把那張照片寄給了我。”
源輝月:“照片現在在你這裡?”
重鬆點點頭,一手握著方向盤,空出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解鎖遞過去,“我沒帶在身上,這是用手機拍的。”
源輝月和柯南湊到一起去看。福岡市的市長原田原田正太郎踏入政壇前是個演員,還挺有名氣,源輝月甚至看過他的電影,此時這張以某間高檔會所為背景的照片清晰拍到了他那張保養良好的臉。他身後跟著一位身材窈窕的秘書,對麵是個壯碩的光頭男人,加上晦暗的燈光,畫麵故事性強得簡直像哪部電影的劇照。
“輝月姐姐,”柯南忽然扒拉住她的手,“那位秘書小姐的指甲。”
源輝月應聲看過去,把他手指的位置放大,然後挑了挑眉把自己的手機翻出來調出林僑梅的照片放在一旁對比。
果然,兩人的指甲油顏色一模一樣。
“這張照片是近期拍的,如果真的是同一個人,幾天不換顏色也不是不可能。”
她把兩個手機遞給麵露訝色的馬場,重鬆在開車途中匆忙回頭掠了一眼。
“假冒林僑梅扶著伊藤進酒店的是市長的秘書?”他有些訝然,“林僑梅小姐的死和市長有關?”
“隻是有可能。”柯南認真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