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沉默地朝他看來,武士懶散地掀起眼睫,眸中的神色寸步不讓。
“馬場。”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雅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按照他說的做。”
馬場善治心底一動,將視線移向她。
源輝月依然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長睫斂著,神色淡定而平靜。
不知道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麼,帶著武士麵具的青年凝視她幾秒之後,終於讓步。他抬手揚了揚,“放船。”
這一次百目鬼有些遲疑,但還是遵循命令地點了點頭。
幾分鐘之後,兩條船上自帶的救生艇被放到了海麵。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酒保挾持著懷裡的人質一步一步地朝救生艇的方向靠近,一直到退到了甲板邊沿背靠護欄。
“等我離開到合適距離之後,就會朝天上放一槍,你們聽到槍聲就能夠來接她了。”
他說完這句話,一直放在源輝月肩上的手忽然在她腰間一扣。
其他人眼睜睜看著青年帶著她毫不猶豫地翻身跳了下去,人群裡有人發出一聲驚叫,眾人連忙趕到甲板邊緣往下眺望,隻來得及看到對方單手抱著源輝月利落地落在了救生艇上。
隨即救生艇迅速啟動,拖著後頭那艘空艇,很快就化作一道白線消失在眾人的視野裡。
剛剛在馬場和對麵談判時服部平次和灰原哀就準備跳出來,也應聘一輪人質職位,但他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一個被旁邊的大副捂住嘴,一個被四井麗花抱走了。這會兒兩人終於掙脫束縛跳了出來,齊齊撲到護欄邊上。盯著那道消失在海平線的白線,灰原回頭一把抓住了馬場的衣擺,“你確定他會把她放回來嗎?”
“這不是我確不確定的事,”馬場善治摘下麵具,抓了抓頭發有點頭疼又無奈的樣子,“這是那位大小姐的決定,我其實覺得試探到這裡已經夠了。”
灰原哀和回過頭的服部平次一起怔了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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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生艇上,一離開船上人的視野,酒保就把源輝月放開了。
“放心,再往前開二十海裡我就放你回去。”
源輝月揉了揉太陽穴,她這會兒狀態不太好。方才琴酒在她麵前流了半天血,對她不是沒有影響,隻能說幸好這人的衣服是黑的浸了血也看不出來而且當時船上是逆風,她站在風口上頭,注意一點不往他傷口看的話勉強能撐住。
否則她可能明明是為了折騰琴酒的,一個不注意反而自己先暈了。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源輝月回答的話多少有些漫不經心,“哦,聽起來你還挺講信用。”
似乎源大小姐此時的狀態格外讓人放心,酒保也並不擔心她做出什麼反抗地正背對她操縱著救生艇,聞言輕輕笑了笑,“當然,不會騙你的。”
源輝月:“是嗎?你說的謊話還少了嗎,安室君?”
呼嘯的海風從遊艇兩側急速掠過,發動機發著嗡嗡的轟鳴,但遊艇上的空氣卻好像倏然將這些雜音排擠了出去,空出了一秒的寂靜。
背對她的那個身影停住了,他穿著一件純黑色的西裝,肩線平整優越,白色的襯衣領口被最高處的紐扣整齊束起和散在脖頸後的碎發一起遮住了底下的皮膚。那張隻露了一半的側臉看起來普普通通,甚至有一點弱氣。
源輝月看著他輕輕垂下眼,纖長的眼睫斂下了眸底的神色,停頓了幾秒之後,勾唇笑了。隨著這個笑容,那張過於普通的臉帶來的弱氣和平凡一掃而空。
他慢條斯理地抬起手,摘下手套,從白色布料底下脫出的手指乾淨修長,撩起頸側的碎發摸到脖頸邊緣。
易容真神奇啊。
源輝月望著這一幕,看著那個平淡的五官從青年麵上撕開,幾縷金色的發絲被慣性帶著飛起,又輕飄飄落回他眉宇間。隻有幾秒鐘的時間,像是擦去了鑽石表麵的灰塵,那張屬於安室透的帥氣奪目的麵容重新回到了了月光下。
他閉了一下眼睛,隨手把易容的麵具扔開,轉身看向她,一臉平靜的笑容,隻是笑意未達眼底。
“怎麼發現的?”他饒有興致地問。
“甲板上的時候,你扶我那一下。能夠悄無聲息走到我身後還沒被我察覺的人很少,會出現在這裡的我隻能想到你一個。”
“原來如此。”安室透恍然輕笑,“我剛剛就在疑惑,既然劫船和綁架都是假的,你們為什麼還會讓一個你們團體之外的人走到你身邊來,所以你在船上設這個局,不僅僅是為了給琴酒回禮,也是在試探我。”
源輝月淡淡地凝望他,“我原本以為你是隱藏身份的公安。”
“是嗎?真可惜。”
金發青年勾了勾唇,眼眸像身後幽深的海,他緩緩舉起手裡的槍,槍口筆直對準了她,“……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