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甲子園的惡魔(十三)(2 / 2)

“難道鳥光桑你不是為了給他報仇所以才做這件事的嗎?等爆炸發生之後,相關新聞肯定會登上頭條,事件的起因也會被人挖出來,然後所有人都會知道是鳥光裕的死導致了這一切。”小偵探淡淡地說,“所有的旁觀者和案件受害人的家屬不會顧及到鳥光裕隻是一個與此無關的無辜者,他們隻會將一切罪責歸咎到他身上,認為如果不是他的死也不會導致爆炸的發生——就像鳥光桑你將兒子的死歸咎於甲子園一樣。”

他抬起眸,眼瞳中的眸光清冽如刀鋒,“所以你確定要這樣做嗎,為了發泄自己的怨氣導致無辜的裕桑死後還要遭人唾罵和怨恨。”

“……”鳥光行雄似乎猛然僵住,然後漸漸地,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猙獰。

他是個麵目十分平凡的男人,身材也並不高大,屬於放進人群就根本看不到的類型,而他的人生履曆也和他的外表一樣平凡。他從來都不是彆人注意的中心,除了現在。

“那些人,那些混蛋,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活著跟死了都是一個樣子,所以我為什麼不能報複?!”

“‘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活著跟死了都是一個樣子’這句話倒是挺有意思。”一個聲音忽然漫不經心地插了進來,“看來那位鳥光裕君果然死得其所。”

看台上的幾人下意識回頭,正準備從背後接近嫌犯的大瀧看到來者驀地一愣,“源小姐?”

鬼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源輝月在眾人詫異的視線中淡定地走了上來,她的視線在看台上掃過,和大瀧淡淡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像是沒看到一旁的嫌犯和他手裡的炸彈似的,在自己弟弟麵前蹲下來。

“我就說這裡很熱吧,”薄沙似的衣擺垂到地麵,黑發美人歎了口氣,幫柯南擦了擦汗,又用手背試了試他臉頰的溫度,“你到底在看台上跑了多久啊,不會中暑吧。”

她一點餘光都沒有分給身後的鳥光行雄,就好像他隻是個拿著道具的拙劣三流演員,完全不值得大小姐投去一絲注意。

然而她懶得理人,被忽視的主角卻不樂意了。

“什麼意思?”鳥光行雄舉著□□激動地問,“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大瀧心底一緊,恨不得立刻上前把那個炸/彈的控製器搶過來,但又沒有十足的把握,隻好一邊強自按捺一邊繼續關注著那頭,就見到源大小姐幫弟弟整理完跑亂的衣領,終於慢條斯理站起身來,淡淡回頭。

“怎麼,他不是死得其所嗎?你認為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活著和死了一個樣的原因,不是因為覺得他們隨波逐流,根本沒有自己的想法?”

“難道不是嗎?”鳥光行雄冷冷道,“你看看場內這些人,看起來對這場比賽津津樂道,其實大多數根本就不懂棒球!隻不過因為所有人都這樣說,所以才會跟著來買票湊熱鬨。如果不是這些隻知道人雲亦雲,根本沒有自己思想的人,甲子園區區一個球場怎麼會被捧得這麼高?他們活著嗎?他們隻不過是被其他人裹挾的傀儡而已,這算活著嗎?”

眾人順著他的話回頭看去,一個下午的比賽並沒有消磨掉看客們的激情,越是快到結局,看台上的觀眾們反而愈發專注而興奮。他們在看台中央的走道上僵持了這麼久,居然沒多少人注意到他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現場的比賽上,麵上是一模一樣的狂熱神情。

他們甚至能聽到不遠處的座位上有個女孩子在跟同伴說,“我以前從來不看棒球賽的,沒想到現在看來還挺好看。”

老實說,人是一種感性生物,在現場的時候會受到氛圍影響很正常。但在鳥光行雄那一番質問出口之後,再看周圍眾人一麵的情景,不知為何卻讓人忽然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所以在你眼裡,鳥光君不是傀儡,他是‘活著’的了?”源輝月問。

鳥光行雄毫不猶豫,“當然!”

“所以鳥光君區彆於這些人的,獨立的思想和信仰是什麼?”

“當然是……”

男人正準備脫口而出的話語驀地一滯。大瀧下意識轉頭看向他,就見到鳥光凝滯了片刻,才陰沉沉地承認,“……小裕和這些完全不懂棒球的人不一樣,他是真心喜歡棒球和甲子園的。”

“哦。”源輝月淡淡點頭,居然並沒有反駁這個追加的解釋,她的語調甚至放緩下來,“其實很長時間以來,很多哲學文學、信仰習俗,甚至影視作品中都在向活在這個世界上,特彆是被親人留下獨自活在世界上的人傳達這樣一個觀念:人類這種生物區彆於普通動物的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們擁有兩次生命。”

“□□的死亡隻是結束了他們的第一次生命,而隻要他傳承下來的精神、影響,甚至親友的懷念還在,那他就依舊活著,如果說人類有靈魂,那麼大概就是這個了。”她抬眸看了一眼,“鳥光君也是這樣吧,他的夢想和為之奮鬥的東西還在,靈魂就沒有走遠。”

鳥光行雄怔愣在原地。

不光他愣,其他人也愣了。完全知道源大小姐對待嫌犯是個什麼風格的其他人正在震驚於她居然轉性開始走懷柔路線的時候,就聽到她淡淡地繼續。

“所以鳥光君你還真是有意思呢,作為一個父親,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第一次,還準備殺死他第二次,真厲害。”

這句話像一桶摻了冰渣的水衝著鳥光行雄當頭潑下,三伏天的天氣,男人卻驟然僵在原地。

“鳥光君你是帝都實業的棒球隊顧問吧,所以裕君其實也是在你的影響下走上棒球這條路的?按照你的邏輯,難道你不應該也是導致他死亡的幫凶之一嗎?而且既然是棒球隊的顧問,裕君在學校的訓練情況難道你會不清楚?你為什麼沒有阻止他?”

“……”

“甲子園真的是害死裕君的元凶嗎?”源輝月輕飄飄地說,“你看,我們都知道害死他的是誰,所以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殺死他了,按吧。”

她的聲音輕得像柳絮,鳥光行雄卻好像人猛然被照著胸口捅了一刀,手一抖,臉色慘白,支撐他站在原地的脊梁骨終於在一句話中崩潰傾塌。

迅速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大瀧幾乎拿出了自己畢生的反應速度和敏捷往前一撲,眼疾手快地從男人手裡搶過了□□,然後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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