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朋友吧。
黑澤。
這兩句話,讓年幼的黑澤蓮得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靈慰藉。
並且,他沒有再壞下去。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建議下,他開始嘗試著助人為樂,而不是再用異能力去惡作劇。
在路上遇到迷路的老爺爺,他沒有像以前那樣使壞拿走老爺爺的帽子,在問清了地址後,用任意門將老爺爺送回了家。
老爺爺為了感謝黑澤蓮,給了他一個大蘋果。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感謝的禮物。
蘋果紅豔豔的,和天邊的雲霞一樣漂亮。
他隨身攜帶那顆蘋果,平均五分鐘就拿出來擦拭一回,愛不釋手。
陀思望見了隻是笑笑。
他一笑,黑澤蓮也跟著笑了,獻寶般地舉起蘋果給他看:“好不好看?”
陀思翻過一頁禱詞,揶揄道:“沒有你好看。”
“那還用說。”
相處久了,他們之間也開些輕鬆的玩笑。
黑澤蓮不愛看禱詞,但喜歡聽他念,偶爾興致來了,還會跟著念兩句。
陀思問:“你覺得什麼是幸福?”
黑澤蓮搖了搖頭。
陀思繼續說道:“當這個世界上再無苦難與紛爭,無人流離失所,無人遭遇饑寒交迫……”
黑澤蓮打斷了他的話:“阿陀要是一直陪我玩的話,我覺得我很幸福啦。”
陀思一怔,隨即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好。”
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為什麼會和與之不入的黑澤蓮成為朋友。
誒,為什麼呢?
對方曾經是一個處在萌芽期的惡徒,仗著自己有異能力,到處胡作非為。甚至不由分說就把他丟進了沙漠。
在沙漠裡,他瀕臨死亡之時,也沒有打開過對方給他的手機,他不屑一顧。
他以為他會葬身在那片沙漠之中,縱使他頭腦絕佳,但自小體弱多病又貧窮,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裡,也想不出求生之術。
更要命的是,他還遭遇了一場沙塵暴,風沙掩埋了他。在他呼吸困難性命垂危之時,隻隱隱感覺到有一雙手,把他從沙子裡拖了出來……
他有過很多次殺死黑澤蓮的機會。
在最初黑澤蓮給他喂湯的時候,他凝視著他細瘦的脖頸。
在黑澤蓮從野外采來野花野草裝飾他的破屋子時,他望著他的後背。
在黑澤蓮替他擦藥的時候……每一次他揚起的手,又會在下一刻慢慢落下來。
——人是否命中注定十惡不赦?
——然後無法救贖。
捧著鮮花的黑澤蓮朝他抿唇一笑,是十分愜意的笑容,甜絲絲的。
……也許那孩子隻是缺少陪伴和引導。
或者還欠缺一點認同感。
“阿陀,我的蘋果爛掉了,怎麼辦?”
某天早晨起來,陀思一邊喝著番茄濃湯,一邊看著黑澤蓮對著一個已經爛了一小部分的蘋果愁得肝腸寸斷。
“有沒有能永遠保持果實新鮮的異能力啊,我綁也要把那人綁過來!”黑澤蓮又在捶胸頓足,“我的大蘋果QAQ!”
因為是第一次收到的謝禮麼,陀思摸了摸下巴。
“我可憐的大蘋果QAQ!”
“……”
整整一個上午,黑澤蓮都在上網搜索,關於能夠將腐爛果實變回新鮮狀態的方法,始終未能如願。
陀思邊敲鍵盤打字邊試圖哄他:“任何水果都有保質期,你不必為此在意。”
黑澤蓮沮喪地趴在桌子上,拉長了尾音說了一聲“哦”。
孩子總是拒絕不符期待的真相。
陀思有時候又會覺得他很有意思。
他或許應該感謝黑澤蓮,給他帶來了電腦手機和各類數碼產品。那時候科技還不算太發達,但他帶來的東西已經是全世界最先進的了。
隻要他喜歡,黑澤蓮甚至能把自己脖子上項鏈上的名貴寶石摘下來,送給他做雪人的眼睛。
那樣富有又瀟灑的家夥,對一個即將腐爛的蘋果卻念念不忘。
陀思覺得他太有意思了。
但同時也明白他已經改變了很多。
春天的午後,他把悶悶不樂的黑澤蓮帶進了木屋後麵的樹林裡,指著一棵新栽的小樹對他說:“那是棵蘋果樹。”
黑澤蓮耷著的腦袋慢慢抬起,又再次垂了下去。
“看不出來。”他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