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 162 章(1 / 2)

麒麟兒 三春景 6517 字 5個月前

許盈有一筆好字, 上輩子就是練了十幾年的真功夫,這輩子重新撿起來,自然更進一步。這不隻是因為平日練習, 也是因為生活在古代, 拿毛筆才是日常, 這從心態上就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古人一些非常出色的法帖流傳後世, 本來也不是鄭重其事去寫的習作。比如說擁有偌大名氣的《蘭亭集序》,就是一場集會中,王羲之半醉半醒間為這場盛會寫的序,一揮而就,氣機連綿不斷, 可稱神篇!但看看上麵塗抹、劃去的痕跡就知道了,這就是書聖大人的日常作!

若說《蘭亭集序》還能算日常作,那《快雪時晴帖》就更隨便了,全篇不過二十八個字, 大意就是‘雪後轉晴,想必你那裡都好,上次那件事沒幫上忙, 心裡一直過意不去...世上很多事就是這樣無奈’,雖然有《快雪時晴帖》這樣一個高大上的名字, 但本質上就是一條留言便簽罷了。

現代許多寫字的人光論書法本身的技藝其實是不下於古人的, 但就是因為過於的‘鄭重其事’, 反而沒了那份自然與瀟灑。

許盈如今已經順利過渡到了自己的老本行‘瘦金體’, 筆下漱漱有聲,將集會上眾人所作螃蟹詩一一錄下。

錄詩者需要上座,所以此時許盈就安排在了主人張禎的下首。張禎各方遙敬美酒,待到歌姬上前表演, 他這才重新坐下。

待到坐下,張禎隨意瞥了一眼許盈,本沒有多想,但目光落在許盈筆下,一下就挪不開了——此時正是書法藝術的第一個高峰時期,世家子弟常常有精研書法的,甚至一些勢族人家還以此為家傳之藝!而張禎,恰好是一個極愛書法之人!他收藏了許多現代和當世的法帖。而就是他這樣在書法上見多識廣的人,此時看到許盈的字,也是驚為天人!

“這...”他想說什麼,但才開口馬上噤了聲。他這樣的人是對書法有敬畏的,值得寫字之人下筆手書,都是有一口氣在的,若中途被打擾,就有可能氣息中斷,成為一篇法帖的敗筆!

隋唐書法雖然是在南北朝書法的基礎上加以發揮,但底子依舊是那時打下的。誕生於宋徽宗筆下的瘦金體則不同,雖然是走的褚體一脈進行變化,卻風格與傳統迥異。在後世看來依舊是彆具一格,此時就更彆說了,真有石破天驚之感!

瘦金體的特點在於輕快靈動,筆畫瘦而有筋骨(瘦金體本為‘瘦筋體’,隻是因是天子所書,所以才有瘦金體之說),瘦到了極點之後反而有一種屈鐵斷金的力道!另外,宋徽宗本人前半生又是太平天子,是真正的富貴鄉主人,就算因為審美高級,瘦金體筆畫奇崛,也會在字體中顯露出內斂華美之氣。

瘦金體之所以能在後來完全取代‘瘦筋體’這個正統稱呼,可不是僅僅因為對宋徽宗這個皇帝尊重!更重要的是,字裡行間真有金玉之氣!

而這種風格,又正好切合了當下的審美!

當下國無銳氣、神州陸沉,漢人越發沉淪,整體來看,審美是越發追求纖弱的。但到底還留有秦漢遺風,又有胡族剛健之風融入,所以不至於一路往甜媚那一路去。這樣看來,瘦金體中的筋骨也正好戳中大家的審美。

許盈好不容易錄畢詩篇(正經寫瘦金體又慢又累人,他日常手書也很少用這個),旁邊的張禎連忙捧了去:“啊呀!今日竟然能有幸目睹神篇!”

其實今日張府雅集不過是無所謂的一場宴飲集會,但見到如此超神的作品,張禎覺得值大了。高聲道:“隻憑若衝這一篇,今日張府雅集說不得要流傳千古!”

這並非胡說,大夏、大周時期有一些雅集出名,正是因為有了能夠傳唱四方的作品!

其他人原本都在欣賞歌舞,聽得張禎這樣說,紛紛好奇去看。看過之後大都和張禎一樣想法,有些實在愛書法的,還欲偷藏一兩頁,偷偷帶回家去。

被張禎眼尖看到,連忙搶了過來:“兄何故如此!君子成人之美,今日府中雅集,《螃蟹詩》共十三篇,正是《螃蟹十三篇》。若是兄帶走幾篇,豈不是白玉有瑕、明月缺角?倒教後人遺憾!”

這樣說著,張禎連給彆人看都不舍得了,讓人將《螃蟹十三篇》收了起來,囑咐道:“命夫人藏好,誰來也不許看!”

見眾人為了一篇法帖如此,朱宣忍不住道:“竟不知若衝有這樣好的書法。”

其實許盈之前也顯露過書法,但那都是日常所書的楷書、行書,雖然也是極為出色的,卻都不如今日展露出來的瘦金體。

因為《螃蟹十三篇》的關係,張府宴飲集會也開不下去了,張禎怕其他人鬨著還要看《螃蟹十三篇》,便提議道:“其實府中宴飲也無多大意思!不若去長乾裡‘劉婦’酒舍,她家能釀秦州春酒,極為香美!”

“恰好,今日得了若衝的《螃蟹十三篇》,正好慶賀!”

聽到張禎提‘劉婦’酒舍,朋友們都笑了起來。

許盈不太懂大家笑什麼,還是朱宣在旁解釋才知道怎麼回事——‘劉婦’酒舍是此時很典型的一家家庭經營酒舍,劉家公婆二人原是秦州人,釀的上等秦州春酒,在建鄴城中也算是僅此一家。劉婦則是劉家的兒媳,酒舍堂前的事就是她來打理的。

此時的世風對女子並沒有太大拘束,特彆是普通人家,這年頭生計艱難,就更不講究女子不能拋頭露麵的規矩了。女子出來接應、打理家業、頂立門戶,這是非常常見的。

這位劉婦的丈夫幾年前出門販酒,結果一去不回。雖沒有人捎信說他死了,但數年沒個音信回來,在這個年頭又和死了有什麼分彆呢?

劉婦沒有寡婦之名,卻有寡婦之實!

張禎之前就常去照顧劉婦酒舍的生意,對劉婦頗有幾分意思。朱宣笑嗬嗬的:“那劉婦不過二十多歲,生的動人...”

未儘之意是大家都明白的,許盈也明白。

朱宣又道:“不過這劉婦真有些氣節,對文正始終有禮有節,並無他意。文正見此也就知曉了她的意思,此事便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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