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第 394 章(1 / 2)

麒麟兒 三春景 9115 字 4個月前

為北伐做計劃是一件很細致的事情,在開會統一思想、商量具體細節前,許盈這些人其實已經做了很多前期調查準備工作了。而眼下開會商量,也沒有一蹴而就的意思。事實上,這種會議還要來幾次,是他們都有心理預期的。

而就在第二次聚首開會時,有人打斷了會議...許盈在會議開始之前就吩咐過,會議非常重要,結束之前是決不允許打擾的。眼下被打斷,他先是皺了皺眉,然後很快鬆開了——想也知道,會出現這種事,必然是有特殊情況了。

“何事?”許盈問道。

報信的小吏因為打擾了會議而有些不安,但還是很快道:“將軍,是宮中有旨。”

雖然許盈已經事實上以臣淩君了,但在封建社會法則之下,皇帝哪怕是做吉祥物,權臣也不可能真的視之如無物。所以天大事情都不能打擾的會議,天子的旨意一來就得停下,哪怕旨意裡說的事情可能是一些瑣碎小事。

許盈和眾人一起走了出去接旨...天子此時年幼,所謂的聖旨也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意思,若說的都是皇室相關,那估計是許太後和魏太妃授意的。而若說的是前朝相關,那應該是台中公卿擬好,然後有許太後、魏太妃用印的。

魏太妃就是魏姬,她身為幼帝生母也該有自己的身份,但她之前身份太低,羊明都沒來得及給她升品級就死了——當然,母以子貴,硬要封為太後也不是不可以。而許盈也不是個吝嗇的人,按理來說給她一個太後位也未嘗不可,真要說的話,隻是太後的宮例要多一些罷了。

但在周圍的人參詳了一番之後,還是隻許了太妃之位。

太後這個身份在漢時是非常有用的!皇後,或者太子之母,老公在的時候戰戰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可一旦老公駕崩,自己做了太後,那就是天高任鳥飛了。以孝治國的傳統下,新帝對太後的尊重可不僅僅是麵子情,或者純粹孝心!而是哪怕是法理上,太後也有壓製皇帝的可能。

想當初漢武帝繼位,起先沒站穩腳跟的時候和竇太後的執政理念有衝突,還被教做人呢!事實上,漢武帝也是等竇太後人沒了才能隨心所欲做事的。

如今年月,太後權威稍稍減弱了一些,但在天子年幼的前提下,還是能做很多事的。若魏姬不是個省油的燈,捧她做了太後,之後作妖起來也是頭疼!為今後計,許盈身邊的人才勸告許盈沒有捧她做太後的。

此次旨意說的事情也很簡單,一方麵給許盈加了一個太傅銜,這是八公之一,沒什麼實權,但向來有尊榮之意。加這個太傅銜的理由也說了,是許盈輔國有功,德行具為表率。都是些‘廢話’,另外還借著加太傅銜這回事,再次強調了‘天子年幼,尚需大將軍用心’雲雲。

也不知這是在安許盈的心,還是在安自己的心。

相比起旨意中明說的,隨著旨意一起來的回函反而重要的多,這是對之前許盈上書的回應——之前許盈提出了一些利國利民的建議,雖然他提出來之後就可以去做,但中間通過台閣和宮中審議、批準還是必須的。

對於政府機構來說,過程和結果幾乎一樣重要。

回函幾乎批準了許盈上書的所有事情,當許盈將回函放到桌上時,旁邊的蔡弘毅也看見了上麵的文字,笑著道:“這下純臣他們該高興了。”

純臣是趙澄的字,許盈這一次的上書並不全然出自他手,是他和自己身邊校書共同計較出來的。‘校書’是許盈在自己這個大將軍幕府定的職位,名為‘校書’,實際上就是他的秘書...趙澄原來在兵部做事的,但在對京口這邊的權力中樞有更多了解之後,他選擇了給許盈做‘校書’,算是一種深造。

內閣的博士針對各種問題提出自己的意見,送到許盈這裡之後,雖說是許盈一人決斷要不要用他們的建議,用的話如何處置,不用的話如何處置。但許盈隻有一個人,平時還有各種事要督促、主導,肯定是沒法周全的,所以他又找了一些幫手。

幕府中格外出色的年輕低級官吏,如有意願,麵試成功之後就可以成為‘校書’。按照許盈的計劃,這些年輕‘校書’本來就很出色,又在他身邊接觸到很多大事,學習以全局眼光看問題。短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就能外派出去擔當大任了——鍛煉了年輕人、製衡了內閣博士,還找到人分擔了他的工作,難怪無論古今,都有‘秘書’這種存在。

在許盈身邊做‘校書’,品級並不高,但卻可以接觸到幕府的核心,而以當下南方的時局來說,這也是大周的核心了...真有一種‘令從我出’的振奮感。

他們一次頭腦風暴、一個小小的提議,落到紙上之後,說不定就會變成影響百萬人的政策。事實上,這次確實也是這樣,許盈隻是提出了一些建議的雛形,方向的把控、細節的揣摩,其實是校書們在做。

最後出來成品,許盈看過之後覺得沒問題了,就以自己的名義送往建鄴了。

“要高興何必現在?上書中大多不是要緊事,台中何必與我這個‘執刀斧者’糾纏?”這就是許盈的自嘲了,自從他開府京口以來,威勢一日重過一日的同時,各種說怪話的人也多了起來。許盈過去不用做事,隻當個以文出名的人時,大家想黑他都沒處下手。如今不同了,說各種話的都有!所謂‘執刀斧者’,一是諷刺他身為勢族,卻涉足軍事。二是說他專權,手握鋒刃之下,台閣都無人敢說他了。

說到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許盈也不在意這個,所以自嘲笑過之後很快又說到了正事:“上書中所言其他事也就罷了,早想過台閣會準,唯獨‘官墾’之事會答應的這樣乾脆,實在意外。”

關於官墾,無論南北,都是一件老大難的問題,隻不過南北的難處完全不同。

所謂‘官墾’,就是官方墾殖,形式上有些像‘井田製’,然而內裡卻是完全不同的。井田製在當下是已經行不通的了,官墾在此時最有代表性的是當年夏侯家賴以起家的‘軍墾’,效果卻是非常好的。

戰亂之中被拋棄的土地由官方收攏,組織士兵農時耕種,閒時作戰,甚至有些士兵後期完全轉為了農夫。隻不過他們並非某個地主的佃戶,而是朝廷的佃戶、軍頭的佃戶。

北邊的難處在於人多地少,南方的難處在於地廣人稀。要搞官墾,前提是要有大量的土地,以及大量的人口!北方中原地區開發的少,如果不是遇到連年戰亂,精華地區的百姓流離的多,土地大量拋荒,也不存在能夠搞官墾。

然而就是這樣,北方搞官墾的土地還是不夠,所以夏侯家當初搞官墾的時候也是和世家大族、地方豪強鬥過。土地大量掌握在這些人手裡,尋常百姓會拋荒,這些人卻是輕易不會的。也幸虧那些年連年戰亂,大家看不起兵頭子,但刀鋒在那時卻是好用的,如此夏侯家才能推動軍墾。

南方倒是不用愁土地,大量未開發的土地就在那裡,配合南方比北方更好的水熱條件,在開荒之後,收益明顯要比北方更大。

許盈想在南方推動官墾,其一是為了北伐做準備。北伐需要大量的錢糧,官墾無疑是很好的策略。而且在如今世道,農事做得好還具有了另外的意義,能安定更多百姓,如不是這般,許盈其實有其他能籌措資財的法子。

這有點兒像後世,提倡發展實業,這樣才能提高就業率,增加社會財富。而金融業等第三產業,雖然賺錢,但空心化的結果大家都是知道的。

其二,許盈也想借官墾解決隱匿人口的頑疾...南方缺人口,搞官墾時地已經準備好了,人卻不足。但南方並非一點兒多餘人口沒有,地方豪強、世家大族在自家的莊園裡,在鹽場附近的蘆葦蕩裡,在許許多多的地方,都是有‘隱戶’的。

隱戶相比起正經佃戶,自身不用交口賦之類,也沒有勞役(戶籍上沒有的人,自然沒有勞役),一些承受不了盤剝,又或者無所依憑的百姓就選擇了成為隱戶。隱戶有的會生活在深山老林裡,過著離群索居、自給自足的生活。這樣的生活沒有田園牧歌一般的詩意,辛勞又艱苦,但總能活下去。

而有的隱戶卻是依舊為地主耕種——地主也願意容納這些人,隱戶可比一般的佃戶好控製多了!基本上很容易轉化為奴仆一樣的存在。不過也不會真的轉為奴仆,因為奴仆的戶籍會掛在主家戶籍之下,也是需要繳納口賦之類的。

雖然主家是有身份的人家,會根據身份不同,有不同程度的‘免稅’,但免稅的規模相比起這些人家僮仆的規模堪稱杯水車薪!而且就算‘免稅’之外還能瞞報一些,也沒有使用隱戶來的簡單乾脆啊!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