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細想第一元帥跑到自己兒子的機甲裡做什麼,喬安妮大吼一聲,轉身抱住敵方機甲,以鬼魅見長的刺殺型女戰士現在像個被激怒的戰神,她反手亮出光能刀,那把刀揮舞出絢麗光幕,一刀切斷敵方機甲的手臂。
指揮官遭受重創,對哪個文明而言都足以打壓士氣。
再加上海登的加入,戰鬥變得沒有懸念,比起薔薇軍團,黑月騎士團擅長正麵衝鋒,他們的作戰風格與最高長官一樣強悍勇猛,第三文明的艦隊比海登和奈哲爾想象得更精明,足以佐證他們並非憑借獵食本能前進的猛獸,而是確確實實的另一種文明。
他們開始且戰且退,極力避開海登的鋒芒,喬安妮的薔薇軍團已經纏鬥許久,早已到了彈儘糧絕的邊緣,所以海登果斷下令主炮轟擊,儘可能射殺更多敵人,但對於一心逃竄的那些則不派兵追殺,剿滅一支小股部隊並非他此行的目的。
“喬安妮閣下。”海登協助喬安妮的部隊整編,“我部接到您的緊急求援信號,但路上遭到阻隔,幸虧還來得及。”
尋找喬安妮的旅程漫長艱難,但真正營救她的戰鬥卻十分輕鬆,白夜霜星在海登的操作下絕對擔得起傳奇機甲的盛名,他在戰場馳騁,衝入敵陣,光能長劍裡混合了他自己的聖光,元帥輕鬆地殺入後排,攔腰斬碎那些寄生機甲,切不必擔心寄生生命的陰招,聖光流淌在這具身體的血脈裡,邪祟無所遁形。
殘餘敵軍從聖光絞肉機下逃脫,不顧一切加速衝向遠方,海登下令回防,而非追擊。
“進入這片拓荒星域之後我們遇到了伏擊。”喬安妮解釋起來,“襲擊我們的不是蟲族而是人類艦隊,但規模之大遠超任何通緝榜上的海盜團夥,因此我覺得敵人並非普通的流亡者或者海盜,所以情急之中,為了防止信號乾擾,我發出了緊急信號。”
她似乎欲言又止,但片刻後,這名傑出的指揮官說道:“敵方指揮官,極有可能是帝國的背叛者。”
她停頓了一下,下定某種決心:“是我的丈夫,十五年前被宣布陣亡的帝國少將,羅萊。”
遠去的黑色艦隊消失在星空深處,帝國的暗淡薔薇望著那個方向,手中的光能刀明明暗暗,殺意縱橫。
但海登說:“不,一個好消息,羅萊少將不是叛國者,十五年前的陣亡應該也不是造假。喬安妮閣下,剛剛與您交手的確實不是普通流亡者,甚至不是普通人類,我有確鑿證據顯示,他們是第三文明,一種全新的、寄生形態的掠奪者文明。”
寄生轉化需要一個相對安靜平穩的環境,光能炮頻繁爆炸的戰場上,能量波動使得所有的人類機甲士兵暫時安全,但海登必須提防一切可能,每一名獲救戰士都被強製隔離,包括喬安妮元帥本人,他們被分開安置到密封艙,大法師在生產車間臨時客串工程師,他和他的學徒不眠不休給每一個密封艙畫上隔離魔法陣,好在戰鬥法師訓練班初見成效,不少學得快的戰士獲得了助手資格。
登艦兩小時後,兩名薔薇軍團的戰士被檢測出體內含有寄生生命,他們的血細胞在檢測中呈現鐵灰色。
謝天謝地海登足夠謹慎,沒有給寄生體留下任何傳染空間。艦上的軍醫和科學家穿戴全套矽膠防護服,對被感染者進行化驗監測,他們不想完全依靠法師的魔法,醫生們試圖用現有科學尋找治療對策。
此時,喬安妮的冷靜令海登肅然起敬,這位女士連續作戰了幾個月,過程中孤立無援,且一直以為自己的丈夫詐死叛變,現在得知是第三文明,比起議會那些連女皇都吐槽的老古董,喬安妮對此接受良好,甚至心情輕鬆愉快。
“很高興知道他仍是英雄。而且聽你的意思,轉化了還能想辦法救回來?”
“一切皆有可能。”海登謹慎回答,“畢竟我們才剛接觸這個新的文明。”如果喬安妮真的沒認錯人,海登露出笑意——十五年前元帥的先生陣亡,檔案裡寫的是深入探索未知星域時,與不明星際流亡組織交戰犧牲——十五年後,奈哲爾雖然在法師的實驗台上死去活來,但畢竟頑強且完整,未來會怎麼樣還真不好說,那不正是希望一詞在此時的含義嗎?
這回的救援還真是處處都有意外之喜。
喬安妮在密封艙裡叼著雞腿說道,“如果是第三文明,星空這麼大,也沒什麼不可能。說起來,你爬進我兒子的機甲做什麼?”
暗淡薔薇·喬安妮元帥的眼神相當犀利,如果手裡不是拎著啃到一半的雞腿而是一把光能刀,海登估計會條件反射擺出防禦姿態,她審視海登的時候如同辛勞的農民提防打自家白菜主意的野豬——都爬進專屬機甲了,再不留神關注,星球之心都不知道他下一步準備爬到什麼地方去!
路德維希卻在隔離艙室外猶豫,大法師可以毫無顧慮地衝入星空,碾壓敵群,但麵對這具身體的母親,法師感到無比棘手。海登等了半天沒看到路德維希進門,轉身走了出來,迎麵抱住渾身緊繃顯然出於備戰狀態的法師。
“怎麼了?”他拍了拍法師的後背,感到對方緊張萬分。
“我是老師們養大的,我沒和‘母親’這種生物接觸過。”路德維希掙脫海登,繼續在走廊轉圈,顯得相當煩躁,像一個馬上要去參加高數考試的差生。
海登對此提不出任何戰略性意見,星辰之子海登,一樣沒和母親這種生物接觸過。
“而且,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告訴她真相。我總覺得她應該知道真相——”路德維希停止旋轉,“我並不想用謊言欺騙一位戰鬥英雄,一位了不起的母親,我最開始答應假扮夏佐,那是小白的要求,小白說喬安妮元帥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了,但是,她沒有失去親人,她的親人是被奪走的。”
海登與白夜霜星同時警醒,他們差不多異口同聲:“你說什麼?”
路德維希攤開手,展示手心裡又一塊血栓:“天天掏血栓是有點惡心,但我也沒辦法。夏佐即便不死於自殺,幾個月後他也會死於心衰和血管堵塞,小白說它過去一直監控夏佐的健康狀況,從沒發現夏佐有心衰或者血管堵塞的征兆,這病症來勢洶洶,並且爆發得十分蹊蹺。”
法師碾碎那塊顯得有點粘稠惡心的血塊:“如果夏佐是不受任何外力影響、自願自殺,我可以假扮夏佐——為了不讓喬安妮傷心過度,但夏佐遭到了暗算,一位母親有權知道真相,並且為他複仇。”
他說完這句話,身體驟然一輕,殘存的靈魂意誌發出輕微的顫抖,一切隱藏在少年身上的謎團都被法師發現,並且法師最不缺乏的就是探究欲望,所以他不再有更多的執念,他沉睡到了更深的地方,黑色一縷一縷染上發梢,路德維希的靈魂真正融合了這具身體,完全,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