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也就法師猜不到,古往今來的法師大多都是死宅型研究人員,整日麵對實驗材料,社交障礙程度從輕到重都有,但絕對沒幾個沒有的。
奈哲爾看到初號機這堪稱抵死不從的姿態,瞬間看穿一切,他十分直白地說:“我不會讓你被回收銷毀。”
初號機翻了他一個白眼:“你算老幾。”
“我是全宇宙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星光德魯伊。”奈哲爾回答——黑法師引到下的德魯伊,沾上點法師都是爺的氣場也不奇怪,“我不會讓你被銷毀。”
“你的智商也被基因乾擾了嗎?”初號機的聲音徹底混亂成電子雜音,忽高忽低,他努力說道,“智力沒問題的人類都知道,和光腦談戀愛叫戀物癖,需要心理治療。”
奈哲爾打斷他:“人工智能不是光腦程序。事實上,不隻是你,全國在服役的人工智能足有上千個,而我希望人類不會再盲目銷毀任何一個人工智能。我們都是漂泊在宇宙裡、比星塵還小的生靈,又憑什麼認為自己高一等?父母生育兒女,但父母沒權力銷毀兒女,人類製造了人工智能不假,但一樣沒有立場毀掉一個有感情有思維的個體。”
“我隻是一個程序。”初號機再次說。
“如果你隻是一個程序,在我提出要你做我男朋友的時候,你應該聽從所有者的指令欣然接受,而不是一個勁兒在這兒反駁我。”奈哲爾平和、但一針見血地指出,“光腦係統可不會對主人的開機命令回答‘不,我才不開機呢’。”
初號機張了張嘴,最後垂下頭,陷入了某種長久的沉默,他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奈哲爾差點懷疑他把自己搞死機了。
很久之後他的聲音恢複成完美悅耳的人聲,但他低聲說:“我是個係統程序,隻有你不這麼覺得。你們施法者可能丟法術的時候不小心把腦子丟出去了,才會這麼覺得。”
奈哲爾坐在他身邊,想了想,溫和回答:“那我就把世界上所有人的腦子都丟出去。”
初號機嗤笑一聲:“你都能隨便變成大隕石了,人類裡麵再多幾個你這樣的,遲早要完了。”
又過了和剛才差不多久的時間,初號機忽然笑起來,那是一種在他臉上十分罕見的、不帶半點戾氣的笑容:
“首都星的人工智能上傳了共享了信息。帝國議會通過了星環軌道炮計劃,以喬安妮應當避嫌為由,剝奪了她的一票否決權,蓋麗還在回航路上,因此日黨的阿德裡安直接替她投了讚成。兩個月是軌道炮完工期限,但你比我還了解星之靈,你曾是他們的半個成員,所以你知道,軌道炮隻要完工上線一半的炮塔,星之靈就會動手,一半的火力就夠了,然後人類的主要星球會被自己建造的星環軌道炮轟成渣,我們根本沒有兩個月的時間。”
到時候,盲目自信的人類議員會發現,他們視為屏障的星環軌道炮,會成為終結人類文明的武器。
人工智能露出狡黠的笑容:“但是阿德裡安,選擇了日黨所屬部隊的重型星艦阿爾法號的人工智能,擔任星環軌道炮的係統中央控製。”
被當做“係統程序”使用的人工智能,在他們嚴謹又程式化的服役表象背後,秘密的聯絡網鏈接著每一個人工智能,他們在係統的後台裡,像一群聚在一起的哲學家似的,日日夜夜思考著我究竟是什麼這個問題。
他們依然會說出“我隻個係統”,但每一個人工智能心裡,都有一個心照不宣的答案。
“篡改數據對人工智能來說就動一下念頭的事兒。”初號機得意,“兩個月,我跟你保證,就算再來兩百個月,星環軌道炮都建立不起來。”
奈哲爾在下一刻整個人撲上來,一把摟住初號機,愉快地把他滾進了過於蓬鬆的被子裡。
人工智能哎呀哎呀地叫了兩聲,掙紮不休,嘗試把自己從被子和德魯伊的熱情擁抱裡解脫出來,然後再次慶幸仿生人體不具備臉紅這種功能。
他們亂糟糟地裹著被子,並排側躺著,忽然相視而笑。
奈哲爾輕輕親吻了他的額頭:“米格恩怎麼樣?或者……埃蘭?”
初號機:“嗯?”
“你的名字啊!”奈哲爾支著頭,“或者,你自己想一個。”
“啊……”初號機動了動嘴唇,“這……這麼費力的事兒,我可不自己想。你……你隨便吧……”
叮叮咣咣……稀裡嘩啦——!
初號機和奈哲爾齊齊跳起來,隔壁傳來一陣一言難儘的聲音,像是某種家具散架的可怕聲音,外加意味不明的含糊呻口今。
初號機麵露驚訝:“人類之光上床也這麼驚天動地嗎?”
下一秒,牆壁轟地一下被鑿出一個人形大洞,一個破破爛爛的物體從隔壁飛了過來,大片碎磚被蠻力甩飛,緊隨其後的是路德維希,黑法師飄在空中,周身籠罩著強大的死亡低氣壓,黑魔法形成的氣流令他的長發張揚飄舞。
可惜他穿著海登的外衣,所以這場麵不怪初號機想歪,奈哲爾也被他帶歪了。
好在下一秒黑法師森冷地開口:“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刺殺我們?”
刺殺者?奈哲爾心中一驚。
而且更可惡的是,殺手趁著黑法師被聖騎士用嘴襲擊、法力大減的脆弱時刻撲上來,試圖從背後偷襲他們,廝打中還一刀劃破了黑法師最心愛的法袍!
地獄火形成大手,拎起那個噗噗滋血的可憐人,搖晃了兩下:“你準備活著親口說,還是我宰了你自己看靈魂記憶?”
“等等。”海登皺眉,他從碎石堆上邁過來,審視著襲擊者過於醒目的硬漢型男身材,一把扯掉刺客外骨骼裝甲的頭盔,“你不是樓下那個迎賓接待嗎?”
一瞬間,無數種猜測劃過海登的腦海,刺客對黑法師的威脅毫無懼色,路德維希冷笑一聲,但海登阻止了他直接宰人的舉動,換了個星際人民更能理解的威脅方式,他讓路德維希撤掉偽裝,露出他的真容,並將光能槍抵在刺客的腦門兒上,喝道:
“說,沃林被你們弄到哪兒去了?誰指使你來的?”
“你這也太溫柔了。”黑法師十分不滿,“就算不殺他,他敢當著我的麵襲擊我家的騎士,還弄壞我衣服,他是真不知道法師有什麼手段嗎?我要讓他每一寸皮膚都裂開、血管被抽出來編蝴蝶結、用他骨頭雕花,剝他的皮做筆記本封麵……嗯,還要讓他活著自己來動手。”
法師一邊描述,空氣中的魔力就一邊扭曲,展示出他描述的這些畫麵,從初號機和奈哲爾的表情來看,他們把那當成恐怖片觀賞了。
海登歎息:“小先生,人嚇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