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於其他神智不清的癲子,此人神態自若,像是徹底認定了自己的身份,心安理得地做起了水鏡真人。
看過一眼,柳風連忙收回目光,他不想惹來此人注意。
對方皮相飽滿,禪眼內視之下生機旺盛,體內本就有三品異蠱,是一名三世蠱師。
不管此人清醒與否,單以其三世蠱師的蠱師之軀,毒炁修為渾厚,就無需擔心短時間內被外入的異蠱掏空生機。
換言之,在此人生機未衰弱之前,他相當於就是三世之時的水鏡真人再現。
“這些人將自己當成水鏡真人,一言一行照搬傳言中水鏡真人,莫非也是‘鏡影’蠱術的影響?”柳風心中警惕,轉身落下城牆。
此時,巷道內,周婉等五人當中又有兩人倒下。
待他們衝出巷道,來到城門前的街道上時,僅餘三道身影還在疾奔。
徐司夜一手緊握令牌,其上符文光華流轉。
“我是徐茂,司內之人可有人在寧陽縣內,二境圓滿以上速來相助。”
在他身旁,乾姓道士通體金黃,身上鋪滿符籙,張張符籙數量過百,拚湊成一件護身法袍,勉強招架著蟲須侵襲。
“定是你引來了那名三世蠱師,我們之中就屬你氣血最旺。”
“你在司內任職多年,到底吃了多少大補的丹藥?你離我遠些。”周婉麵無血色,身子上掛著數十朵血色“雪花”。
她忙於逃命,顧不得身上還在汲取她精血的蟲須,隻得儘力驅使兵蠱“花螂”,加快身法。
在她接近城門口時,驟然眼前一亮,看到了眼熟的身影。
“那是柳風的阿弟……柳師弟,救、救我。”
周婉的目光先是落在柳羅身上,很快目光一轉,看向了一名紅發身影。
雙方隔著百餘丈,柳風自是能看清周婉的慘況。
這女人叫聲淒慘,但他知曉此女頂多被抽去大半精血,應該死不了。
因他方才所見,那名放出蟲須的三世蠱師是在廣撒網,並非針對周婉一行人。
柳風沒有理會周婉的求救,朝柳羅等三人開口道:“棄車,走野路。”
“好。”
柳風在前,三人緊跟在後,他們後麵的路看來是要多費些時日。
各府各縣城池之外,相互連通的道路才算是正路,有人常年修繕。
而無人理會的野路,連條像樣的,可容馬車通行的道路都無,尤其是在此沽州水澤眾多之地,正路之外多是寬窄不一的爛泥地。
“呼呼……”四人還沒走出多遠,上空忽地狂風大作。
其他三人不及反應,柳風雙臂上的複眼捕捉到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的本體是一生著巨翅的禽類,體內五臟全無生機,不是活物,像是以禽類精怪煉成的法器。
黑影自城牆上空劃過,直掠向那邊逃奔的三道身影。
“蓬蓬……”黑影還未落下,其上一人腦後四象火輪轉動,四色火浪洶湧而出。
火如靈蛇,鋪蓋而下,將三人連帶所有蟲須覆蓋在內,卻不傷及三人分毫。
柳風以複眼視線看去時,所有蟲須被焚燒一空,出手的是一星袍老人。
救下三人身後,一人一法器半分不停。
狂風呼嘯,巨禽法器方向一轉,衝向那處屋脊上的“水鏡真人”。
“是上官司佐大人到了。”
“謝大人救命之恩。”
“不止上官大人,還有其他大人過來。”徐司夜驚呼出聲,仰頭看去。
夜色下,高空中,一抹星光劃空而過。
若是細看,那抹星光斜墜而下,根本就不是流星,而是一駕拖動星輝的車輦。
距離拉進,車輦上陣紋密布,星輝朦朧,似在接應夜空之中的星光。
此寶不見先前那禽類法器一樣的雙翅,全憑車身淩空,儼然超出了尋常法器的範疇。
“屬下恭迎少司大人。”
“拜見少司大人。”……
三人之中,徐司夜和乾姓道士單膝跪地,唯獨周婉仰著腦袋呆立原地,雙目中流露出驚羨之色。
她模糊看到那星輝車輦內有一女子,比起那似畫中仙子般的女子,她隻覺自己如地上的土雞,莫名自慚形穢。
對下方跪拜之人,車輦內的身影無一字回應。
星輝橫空,車輦如流星降世,直墜向府衙上空那輪多出的圓月。
此刻,城內城外,不知多少身影怔在原地,呆望空中。
以他們的見識,何曾見過此番景象。
其中一些年紀大的野修,他們有生之年,並非沒見過三境,甚至四境,但如這般謫仙風采的修士,他們還真沒碰到過。
城門前,柳風收回目光,心中驚疑不定。
“那女子應該是四境道修,鏡湖的凶險之處,怕是比我想的更甚。”
他的法眼、禪眼,皆無法窺破車輦外的朦朧星輝,如其他人一樣也隻能模糊看出車內是一女子。
至於通眼,他不敢亂對那位施展。
“欽天監出了名的財大氣粗,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慧遠看著上空橫空而過的星輝車輦,搖頭感歎。
此種脫離尋常法器範疇的寶貝,他連如何稱呼都不知曉,遑論是見過。
“我喬貝有朝一日,也要弄上此等法器風光一把。”喬貝舔了舔嘴唇,眼神貪婪。
眾人視線隨著星輝車輦而去,幾個眨眼過去,車輦便降臨府衙上空。
遠遠望去,那輪多出的圓月瞬間分崩離析,消散不見。
此時,柳羅卻是沒有留意府衙方向,他一雙血瞳望向了城外的野道。
野地不比人族聚集的城池,無丁點燈火,看不出太遠。
“阿哥,有其他赤月教弟子在城外,人數不多。”
柳羅話音剛落,柳風隨即轉頭看來,慧遠和喬貝也將目光從遠處收回。
見三人齊齊看向他,柳羅解釋道:“身懷血妖血脈,弱者難逃教中強者追蹤,我現在入了二境,一境弟子一旦接近就會被我察覺到。”
“赤月教忙著追殺蛇妖,少數弟子不大可能來此……走,先擒下他們再說。”
柳風並不多問,向三人一招手,當先掠向城外的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