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道人影出現在院內。
有三境修為的元羅衛出手,屋子內被掘出的土坑,屋外因動手留下的痕跡,都被一一抹去。
柳風來到自己的小屋,將桌椅床榻複位,又把血壇給塞回床底。
南門子華最後看了一圈,自懷中摸出兩本秘籍和一塊絹布,低聲道:“這是三部煉神法門,足夠修到五境,其中《元羅心經》最強,但後續功法在元幽宮手裡,需成為其嫡係一脈方能弄到。”
柳風接過三部功法,兩部是觀想飛禽走獸,而元幽宮是觀想神人,照上麵的意思到了後麵這尊神人五官和身形與本人一致,即是可擺脫肉身桎梏的自己。
“待你修到三境,我聯合其他南門氏族人,可為你弄到元羅衛身份,到時候再來你這裡一趟。”
“若是再見麵我完全失憶,威脅到你性命,能喚醒我最好,不然請動手殺了在下,否則有泄露你和先祖之事的可能。”
柳風聞言暗自記下,將這些交待都列為要事,今日過後再琢磨如何以暗語記下。
等了半刻,院外傳來些微動靜,“老娘”司空秀和南門子傑到來。
留下柳風和司空秀,南門氏兄弟二人不敢久留,很快向著內城而去。
黑暗中,娘倆對望一眼,彼此神色古怪,經此一事,柳風雖未恢複記憶,但已然醒悟自己經曆的是假象,而司空秀也心有猜測。
兒子不管真假倒也無妨,反正她不虧,倒黴的是跟個早死鬼同床共枕,被人白撿了便宜。
“兒啊,早些歇息,日後街坊問起柳元和柳琴的事兒,娘來應付。”司空秀說著走回大屋。
有著腦海中的記憶,柳風下意識就要回一聲“娘”,話到嘴邊又生生打住。
這人不是他娘,也就臨時被湊成了娘倆,八個月後,他指不定還會有個新爹,亦或其他家人。
放眼數百裡城池,多少人沉淪在此,與陌生之人湊成家人在此過活。
……
秋去冬來,恍惚間時日流逝。
大年夜前夕,元羅城處處張燈結彩。
內城萬家燈火通明,青樓家家滿座,有錢家的公子,沒錢人家的書生,這一夜都不吝惜銀子,賞雪聽曲戲佳人,好不快活。
遠離主街的小巷內,一家無名勾欄門前,攬客的風塵女子賣力招呼過路客人。
“咱家頭牌靜雅姑娘,今夜限客十二位,客官們可彆錯過了。”
風雪下,不少年輕男子頂著嚴寒趕來,一聽到靜雅姑娘芳名,個個神情焦躁,隻恨自己兜裡銀子不夠頭牌的價。
小樓內院二樓,是這家勾欄頭牌姑娘靜雅獨有。
這位姑娘的閨房內,一文靜女子盤坐榻上,目光冷冽,絲毫沒有風塵女子的妖嬈,神色間頗為怨恨。
她陷在禁地失憶,還成了風塵女子,且是比青樓還下賤的勾欄姑娘,好在是在失身前族中長輩尋來,喚醒了她部分記憶。
目視桌邊品茶的男子,澹台靜心中並未完全放下警惕。
這人自稱澹台東明,不是青冥洲澹台氏,而是東邊他洲的澹台氏,四百年前遊曆青冥洲陷在了大夢古城。
“族叔,我們要取元神修行,何必委屈在這下賤之地,大可去城外尋人。”澹台靜心有埋怨,出聲問道。
他們二人在此,由她做什麼頭牌姑娘挑選原本是五境之上的客人,隻取元神不殺人,隔段時日取上一次,唾手可得,無人會反抗。
隻是如此叫她頂著汙名,看那些男子的下流嘴臉,她澹台氏傳承聖女如何忍受得了。
更為重要的是,她依稀記得自己此行有比修行更緊要的事情,是為殺人,卻偏偏記不起要殺何人,也許照麵時才會記起那人。
坐在桌邊的澹台東明長發飄逸,麵貌俊美,舉止從容,聞言淡淡笑了笑。
“靜侄女,你心境還不到火候,正可在此磨礪,我之所以要留在元羅城內,因此地最接近元幽宮嫡係,有何變故能及時知曉。”
“好了,客人要到了,我為你挑些好看的進來,也不用你伺候他們。”
澹台東明說話間,其神態舉止大變,如院中其他下人一般諂媚卑微,躬身出門前去迎客。
此處無人知曉,這位澹台東明昔日在天芒洲的盛名,血脈返祖,出生便是天品上等血脈。
在禁地沉淪數百年,他近三十年才接觸煉神一道,又是每年失憶一次,如此情況下還將煉神一道修成六境。
不多時,十二名男子被帶入閨房,年輕的模樣不滿二十,很可能是哪家的聖子,如今是一副猥瑣神情。
十二人依拿出的添頭多寡,自覺排出先後,一人上前,其餘人在桌邊等候。
“靜雅姑娘,小生孟梓君,早聞姑娘豔名,特來……”
“不用如此麻煩,你等一起過來。”
簾子後方傳出女子不耐的話音,簾子前這位孟氏失憶聖子愣在原地,桌邊十一人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一行人相視一眼,彼此玩味低笑,也不客氣,齊齊起身走向簾子。
十二人掀簾而入的瞬間,榻前兩顆頭骨閃過靈光,將十二名男子拉入幻境,叫他們眼中人人有靜雅姑娘。
伴隨著怪叫之聲,十二人很快醜態畢露,連孟氏昔日聖子也不例外。
屋門無聲打開,澹台東明眉心靈力溢出,顯化一尊百手神人元靈,探手抽出十二人元神。
本就失憶的十二名外來修士,眼神頓時神采暗淡。
元神是生靈靈性一部分,被人抽走,再想恢複記憶自是更難。
他們的下場,極可能如五境之下的外來者一樣永遠沉淪在此,不是被元幽神樹吸乾真靈而死,就是壽元終結老死在此。
澹台靜接過兩道元神,厭惡地瞥了眼十二名陶醉在幻境中的男子,背過身修煉元羅心經。
大半年過去,她已是煉神二境,到了禦物境,不愧她傳承聖女的資質。
“明日巳時便是澹台東明所說的神樹吸食眾生靈性之時,我是二境中期,應當不會跌出二境。”
“需要記下的要事也以暗語寫下,想來出不了意外,就是不知何時能擺脫此禁地,還有我要殺的那人……”
思忖間,澹台靜拘拿在掌中的元神散開,九成九的靈光沒入地下,被她真正煉為己用的少之又少。
怨念、雜念湧入腦海,澹台靜無暇再想他事,一心沉浸在了修行之中。
與此同時,樓外的條條巷道內,人流往來,喧鬨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