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文指著外邊,想說打兩針就好了,想到針管紮進肉裡的疼痛,硬是說不出來,旁邊浩武見兩人愣著不動,問道,“難道咱就不出去玩了嗎?”
這是個問題,玩肯定是要玩的。
但......
院裡住著的都是廠裡職工,孩子們多,天天成群結隊的去河裡洗澡,洗完澡去街上溜達,遇到不順眼的其他院裡的小孩就打架,每天都這麼過的,到河邊時,其餘人都脫了衣服褲子興高采烈的下水,浩文他們站在樹蔭下半天沒動,河裡的孩子喊他們,“難得偷跑出來,你們不抓緊時間,等你爺拿著棍子來你們就沒機會了。”
浩兵退後兩步,盤腿坐在草地上,死要麵子道,“我不熱,你們洗吧,我們給你們放風,有人來的話我就喊你們。”
“喲,白浩兵,你今天很有覺悟嘛,你大哥他們呢。”
浩文過去撿起小夥伴們脫下的衣服褲子,全擱到樹下,“我也不下水。”
真被水衝走的話就沒命了,或許連屍體都找不回來,那他豈不成孤魂野鬼了?
河裡的孩子們玩潑水玩得不亦說乎,沒過多久三兄弟就忍不住了,浩武:“大哥,我們真不下水嗎,你說爸爸會不會是故意嚇我們的啊。”
浩兵很想玩,實在又怕死得很,以前看著水隻會覺得興奮,今天不知怎麼的,看著水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好嚇人啊。
樹下有蚊子,浩文被咬得渾身癢,他和浩武商量,“要不咱站在岸上玩?”
脫了衣服褲子站在岸上,喊下邊的人捧水潑他們不就意味著他們也玩水了?
浩武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利索的脫了衣服褲子就跑過去,“我來了......”
白楊偷偷躲在不遠處望著三兄弟光溜溜的站在岸上狂笑不止,看來唐知綜說的果真管用,他又站了會兒,見無論河裡的孩子們怎麼誘惑三兄弟始終不肯下水才放了心,悠哉悠哉去公社找唐知綜說效果了。
傍晚回到家,院裡的孩子們還沒回來,已經有人扯著嗓門吆喝了,邊吆喝邊出去找人,往天已加入找孩隊伍裡的楊媽媽難得閒下來,沒有孩子,就四人安安靜靜的吃頓飯,楊媽媽感慨,“多少年耳根子沒清淨過了啊,白楊,浩文他們不會出事吧?”
“能出啥事啊,真出事早有人跑回來嚷嚷來,媽,咱吃咱的,把飯菜給他們留著就行。”白楊決定把唐知綜的經驗進行到底,堅決不去找他們。
白楊媳婦也是個不想管孩子的,以前看彆人家的孩子多聽話多懂事,自己養孩子後發現壓根就不是那麼回事,平日是能躲則躲,但心裡說不擔心是假的,往回有公婆操心她不管事,現在看公婆不管,她就擔心了,“天快黑了,要不還是出去找找,真要出個啥事真就後悔莫及了。”
她話是對著楊媽媽說的,婆媳兩關係相處得好,裡裡外外都是楊媽媽操持著。
聽兒媳婦說,楊媽媽就要起身出去找人,白楊喊她坐下,“媽,你就放心吧絕對沒事,平時就是知道你們關心緊張,他們才敢有恃無恐,這麼下去遲早會出事,你們知道唐知綜怎麼教孩子的嗎,他家老大比浩文還小,上山撿柴,煮飯洗碗樣樣都會,完全不要人操心,我看浩文他們就是日子太好了不懂珍惜,現在不教,等他們再大點想教都來不及了。”
他媳婦皺眉,不認同,“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浩文怎麼能和他們比。”
“媳婦,你彆不信,唐知綜家老大一學期就把一年的課本學完了,自學的,省了一學期學費呢,你彆小看窮人家的孩子,努力起來浩文他們根本就比不過。”白楊是公社乾部,常常和村裡人打交道反倒沒有瞧不起村裡人的想法,相反,他能看到很多村裡人優秀的品質,這些品質,是城裡人所沒有的。
白鐵林也覺得孫子有問題,拍桌道,“吃咱的,孩子的事兒就聽白楊的。”
於是,三兄弟回到家看到的就是灶台收拾得乾乾淨淨,半點沒有煙火氣,玩了一下午,三兄弟早累了,害怕挨打,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不敢鬨出動靜,見白楊澡堂出來,不由得衝過去,“爸爸,咱家還沒煮飯嗎?”他們餓得快受不了了。
白楊剛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是濕的,見三兄弟衣服臟兮兮的,臉上不知在哪兒蹭了一臉灰,說道,“我們已經吃過了,想到你們在外邊玩就沒喊你們,飯在鍋裡溫著,你們自己弄來吃吧。”
三兄弟:“......”啥,他們已經吃過了?沒等他們?
白楊低頭甩了甩頭發,和藹可親的提醒他們吃完飯碗筷擱在桌上,待會他回來收拾。
三兄弟感覺大人們態度變了,真的變好了很多,“爸爸。”
這時候,院子裡有小孩子挨打,哭得震天響,白楊安撫他們,“你們彆害怕,以後爸爸不會打你們了。”
三兄弟放了心,高高興興的吃晚飯去了,雖說飯有點不夠吃,起碼沒挨打,多好的事兒啊,擱以前做夢都會笑醒的。
到九月報名,三兄弟天天玩到天黑才回家,回家就有溫著的飯菜,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溫柔的表情,簡直像生活在夢境中。
轉眼就到了報名,院裡到年紀的孩子都去學校讀書了,三兄弟如願的不用去學校,天天在人前炫耀自己爸爸媽媽多好多好,他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不用擔心任何事,惹得同齡小夥伴羨慕不已,不禁回家找自己爸媽理論,為什麼白家三兄弟不用讀書他們就非得去學校,太不公平了。
都是鄰居,白家兄弟沒讀書自然不是啥秘密,小孩子們心思簡單,隻看到浩文他們能偷懶不用讀書,而大人們則不同了,他們想的是白家估計是沒錢了,白鐵林雖說是個辦公室主任,但上頭還有很多領導壓著,白鐵林想要拿到正式工名額,少不得私底下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白家的錢,可能都砸在裡邊了。
白家兄弟哪兒是不想讀書,而是沒法讀書,學費都拿不出來,哪個小學肯收他們。
大人們這麼和小孩說,小孩就去和白浩文他們說了,“白浩文,你以為你爸是為你們好,其實是害你們,我媽說了,不讀書就是文盲,和鄉下人沒什麼區彆,要我不和你玩,會變成文盲的。”
文盲在農村是普遍現象,但在城裡就是罵人的話,白浩文是聽得懂話裡的鄙視的,當即怒了,“你才是文盲呢,你們全家都是文盲。”
孩子小,兩句話不對盤就動手打架,兩人抱著就打作一團,院裡的大人們出來,大人護短,孩子打架大人吵是院裡常有的事兒,楊媽媽站出來就要說她家浩文受了委屈,白楊回家正好遇到這件事,上前拉過白楊就彎腰給對方道歉,“是我家白楊不懂事。”
白楊氣得眼淚汪汪的,“他罵我是文盲我才打的,憑啥給他道歉。”說著,撲過去還要打人。
白楊拉住他,語重心長道,“怎麼就是罵你了,明明說的實話啊,不讀書不認字的就是文盲,他們罵就罵他們的唄,你們玩得高興不就行了?”
高興個屁,白浩文搓著眼睛,鼓著腮幫子,憤怒地望著白楊,這幾天玩都沒怎麼玩,院裡的孩子們都去讀書了,就剩下他們和幾個小屁孩,根本玩不起來,好不容易等到放學,他們又要寫作業,根本沒人陪他們玩,還不如去學校呢,學校同學多,課間能玩很多遊戲。
回到家,白浩文就後悔了,嚷著要去學校,白楊無奈,“報名時間都過了,想讀書隻有等明年了,明年上半年不行,因為你這學期沒讀書,下學期進度跟不上,最早也得等明年下半年。”
“啥?”白浩文苦著臉,“要等一年?”
“對啊,你們不是想玩嗎,就儘情玩唄,現在我們不管你,不約束你們不就讓你們玩個夠,要我說,明年下半年也彆讀書,你們讀書家裡氛圍就不好,看看這幾天,不讀書家裡是不是很和諧啊?”白楊問道。
和諧是和諧,但太無聊了,白浩文有點糾結,讀書就得挨打,不讀書又得做文盲,怎麼辦哪。
白楊看出兒子的掙紮,雲淡風輕道,“浩文,你是哥哥,要給弟弟們做榜樣,往後彆人說你是文盲你不能和他們打架了,彆人會說你們沒氣度,說句實話你們就受不了,以後怎麼辦哪,你們看咱院裡的矮子,我們喊他矮子他有跟誰吵過嗎?為啥不和人吵,不就知道我們說他矮是事實嘛,既然是事實就要勇於接受。”
白浩文氣急,“我不想做文盲。”
“文盲就文盲唄,有啥不好的,整個院裡又不是隻有你是文盲。”
白浩文眼睛一亮,就看白楊就指著旁邊兩個兒子,“還有浩武和浩兵啊。”
三兄弟:“......”
經過這次打架,院裡的孩子好像明顯疏遠浩文他們了,放學回家踏踏實實寫作業,寫完作業玩捉迷藏,他們玩他們的,不再喊他們一塊,連周末去河裡洗澡也不叫他們了,三兄弟被院裡的夥伴們排擠了。
現在好了,不用出去玩了,因為出去也沒人陪他們玩。
索性老老實實待在家,翻出一年級的課本慢慢學起來,這一舉動高興得白楊差點落淚,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兒子就是安逸日子過膩了,得下記猛藥啊。
和唐知綜說起他眼睛都是濕潤的,“知綜同誌,真的要感謝你,你是沒看見,三兄弟乖乖坐在屋裡認字母的場景,老師教時他們沒用心,好多都記不住,我媳婦回到家,三兄弟簇擁過去,翻開課本一頁一頁的問,學習態度簡直了。”
白楊太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悅了,“知綜同誌,要是早認識你多好啊。”
唐知綜笑笑,心道早認識沒用,自己不見得會搭理你。
“對了知綜同誌,下周一喊你侄子帶著戶口本去醋廠報道吧,喊他找白鐵林,我爸的名字,我爸在醋廠等他,帶他去辦手續,辦完手續就是廠裡的正式工了。”白楊是真心感謝唐知綜的,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彆看他這幾天對浩文他們不聞不問,其實心裡也沒底,害怕他們越玩越野,好在,和唐知綜所預料的完全不差。
唐知綜點頭,“成,我回去後就和他說。”
能進醋廠做正式工是多光鮮體麵的事,他沒對任何人說,倒不是不想邀功炫耀,而是不想村裡人多想,所有人都以為他來公社是為建小學的事兒奔波,突然把侄子弄進醋廠,人們少不了會以為他占著工分為自己撈好處,影響多不好啊。
和白楊分手後,他又去了秦愛國辦公室,這幾天秦愛國很忙碌,桌上擺著很多文件,他挨個挨個看,不知道在看些啥,唐知綜叩了叩門,探著半邊身子往裡邊看,“秦書記,忙著呢,我來和你說點事。”
秦愛國收起重要文件,臉上帶著不易察覺的和顏悅色,“什麼事?”
唐知綜挑眉,看來是來對了,他低聲道,“還是小學的事,我覺得拖下去不是辦法,你看要不這樣吧,我們先動工......”唐知綜儘量不瞄桌上的文件,免得不小心撞破了什麼機密惹來麻煩,在這種事情上,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和秦愛國聊了大半上午,走出辦公室離食堂開飯還早,遇到從外邊回來的唐大壯,唐知綜喲嗬了聲,“唐乾部,很忙呢。”
唐大壯身邊跟的是醋廠廠委,來找秦書記商量事情的,聽到唐知綜高昂的打招呼聲音,唐大壯沉眉,手偷偷指著身邊人,提醒唐知綜說話注意點,唐知綜果真收斂了笑,“唐乾部,我得回去辦大事了,傍晚你回村幫我買幾斤肉,到時候我給你錢。”
說完,歡歡喜喜的走了。
醋廠廠委見過唐知綜,隻感覺他無論何時他精神麵貌都特彆好,臉上永遠帶著笑,沒什麼煩惱似的,他問唐大壯,“唐隊長是遇到什麼喜事了嗎?”
唐大壯回眸看了眼唐知綜歡快的背影,“不知道嘛。”
怎麼可能不知道,看唐知綜得瑟的步伐就猜得到,肯定是小學的事情解決了,唐大壯為唐知綜高興,今年算是又乾成一件大事了。
唐知綜回到村就召集開會,不用等縣裡派人考察,直接去喊有經驗的人過來看,哪兒合適就在哪兒修小學,趁早動工,爭取半個月後就開學。
事情來得猝不及防,村民們高興了,哪家沒人孩子,不交學費就能讀書是多了不起的事兒,而且農忙結束了,剩下的都是掃尾工作,用不著唐知綜安排,跑得快的男同誌拔腿就去喊人了。
不到半個小時,隔壁生產隊就都知道了桃花村建小學的事兒成了。
說什麼講原則講道理,懂分寸知進退,通通就是假的,死纏爛打才是真理。
各個生產隊隊長算是從唐知綜身上學到精華,紛紛奔到秦愛國辦公室,痛哭流涕的要求在本村也建小學,無論如何都要建,秦愛國不答應他們就天天來公社,反正隊上沒啥事了,他們有的是時間。
赤..裸..裸的威脅,和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潑婦沒什麼分彆,閃瞎一眾人的眼睛。
秦愛國坐在位置上,對幾個大男人的撒潑無動於衷,正經道,“你們要建小學就建,隻要保證本村孩子不花一分錢就能上學,我通通允了。”
啥?本村孩子讀書不花錢,怎麼可能。
“不僅本村孩子不交學費,建小學的錢得生產隊自己出,桃花村生產隊就是這麼做的,你們不想落於人後,自然要效仿桃花村的做法,如何?”秦愛國不疾不徐的問。
隊長們待不下去了,自個掏錢建小學,誰拿得出來啊。
不到半分鐘,辦公室就跑得沒了人,秦愛國搖頭,拉開抽屜,拿出裡邊調任的公文,霍東山還真看得起他,要他去教育局搞好金銘縣的教育,提高全縣人民素質,他有那個本事公社就不會今年才開始掃盲,霍東山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兒交給他。
存心坑他呢。
他關上抽屜,喊唐大壯隨他去桃花村看看情況。
唐知綜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待看好地皮,想也不想的直接安排人挖地除草,順便把泥土匠找來,大有爭分奪秒搶時間的陣仗。
秦愛國和唐大壯到村裡,地兒已經收拾出來了,四四方方的空地,坐落在竹林旁邊,有山有水,環境清幽,唐知綜正和泥土匠溝通建多少間教室,怎麼建,唐知綜低著頭,神色很是認真,指著地比劃的手勢很專業,秦愛國曾在城裡見到過。
他問唐大壯,“知綜同誌懂建築?”
作者有話要說: 待開勵誌文《家祭無忘告乃翁》<INPUT TYPE=button style="background-color:pink#9900ff" VALUE=《家祭無忘告乃翁》 OnClick=("xet/?novelid=4186248")>
德高望重的文淵閣大學士病重,在子孫科舉前夕留下‘家祭無忘告乃翁’的喟歎後閉上了眼。
哪曉得子孫不成器,整日遊手好閒不學無術,沒幾年就把家業敗儘了,
痛心疾首的他從棺材裡爬了出來,
從此,振興家業成了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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