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 局長(1 / 2)

唐知綜仍然是公社裡的常客, 逮著機會就往秦愛國辦公室鑽, 旁人以為他不死心,死纏爛打追著秦愛國要小學撥款, 其他生產隊都存了看好戲的心態, 秦愛國做事講原則,從不徇私, 唐知綜拿出耍無賴的那套根本沒用。

桃花村生產隊建不成小學就是建不成。

還得乖乖交學費去麗華村讀書。

想到這個, 趙振賢算找著機會出了口惡氣, 趁交公糧的空檔, 故意跑到唐知綜跟前顯擺, “唐隊長, 聽說你有心搞教育,培養祖國建設的人才, 不知道這學期多少孩子入學啊。”

學費是由縣教育局規定的, 每學期都不少,前段時間唐知綜不是誌得意滿嗎,有本事自個掏錢給生產隊的孩子交學費啊, 他拿得出來嗎, 哦, 忘記了, 即使他拿得出來也沒用, 因為他們決定不收桃花村的任何學生。

慘不慘!

趙振賢鼻孔朝天,“唐隊長,怎麼不說話, 啞巴了?”

唐知綜正和白楊聊醋廠的工作問題,白楊說他運氣好,外縣領導出了事,臨時取消了那邊回城讀大學的名額,金銘縣臨時多出了3個名額,醋廠占了1個,根據考核,那人是城裡來的知青,知青離職,崗位會由廠裡直接收回重新招工,也就說剛好空出個正式工的崗位。

不過醋廠關係盤根錯節,要唐知綜多等幾天,他爸儘量想法子搞過來。

白楊剛說完,耳朵邊就冒出個老鴨嗓,唐知綜握住白楊的手,示意他終止話題,歪頭朝趙振賢道,“是啊啞巴了,你是不是該找個寺廟還願啊,不是我說你趙隊長,幾十歲的人了說話要有個規矩,都是基層乾部,你冷嘲熱諷誰呢。”

還願?什麼意思,以為自己拜菩薩詛咒他呢,趙振賢氣得瞪眼。

白楊瞧著趙振賢,也不太看得上他陰陽怪氣的嘴臉,他和唐知綜說話,惹都沒惹他,他張嘴就罵人,太不懂禮貌了,和唐知綜說,“知綜同誌,我們去辦公室接著聊吧。”

本來看樹下風大涼快,經趙振賢打岔,什麼好心情都沒了。

唐知綜聽了自是樂意,兩人說說笑笑的往辦公室走,白楊回眸瞥了眼原地站著的趙振賢,回過頭來問唐知綜,“知綜兄弟,你侄子的事兒我爸儘量去辦,你們村到底能不能建小學啊。”再有幾天就九月了,材料交到縣裡到縣裡派人來考察至少要兩天,挖地基,壘牆又要好幾天,算起來時間不夠啊。

他兒子昨天又出去闖禍,今早他出門時直接把人鎖家裡了,放出去太不讓人省心了。

唐知綜拍拍他的肩,耐人尋味道,“等著吧,保管要他們能讀上書,而且教他們的老師絕對製得住他們,你再辛苦段時間,小學建起來你就省事了。”

都是聰明人,白楊聽出點意思,既詫異又激動,問唐知綜怎麼說服秦愛國的,這幾天秦愛國對唐知綜愛理不理的,他以為黃了呢。

唐知綜笑著收回手,低聲道,“有的事咱心裡有數就好,說出來意思就變了,該你知道的過段時間自然就知道了。”

白楊會心一笑,真看不出來唐知綜有這個本事,他在公社乾好多年了,自認清楚秦愛國的為人,不像會給誰開後門的,也就唐知綜讓他破了例,夠厲害的啊。

白楊問,“九月能開學不?”

“九月是來不及了,你兒子不是不想讀書隻想玩嗎,正好,下個月要他們玩個夠,我和你說,孩子不能慣,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你這麼和他們說......”唐知綜摟著白楊,嘀嘀咕咕教他對付孩子的招數,不止對付孩子,對付任何人那招都管用。

白楊先是皺眉,慢慢的笑了起來,不住的誇唐知綜有辦法,這種法子都能想到。

辦公室人多嘴雜,兩人默契的不多聊讀書的事,像普通關係,不親近不疏遠,適當的保持著距離。

既然桃花村建小學是遲早的事,那正式工的崗位白楊自然要加緊時間辦,因此中午他特意回了趟家,如他所意料的那樣,家裡被3個娃翻得亂七八糟,屋裡一片狼藉,他媽正挨著收拾爛攤子,他爸在房間裡打人,白楊喊了聲媽,楊媽媽有點錯愕,“白楊,你怎麼回來了?”

兒子兒媳嫌孩子鬨騰,是儘量能待在外邊就儘量待久點,公社有食堂,兒子都在食堂吃飯,突然見到他,不怪楊媽媽問兩句。

白楊彎腰幫著收拾,瞅了眼緊閉的房門,裡邊傳來3個兔崽子驚天動地的哭喊,以及他爸暴怒的罵聲,他說道,“我回來看看,都是浩文他們乾的?”

楊媽媽歎氣,“不是他們還有誰,窗戶都差點被他們卸了,你爸在房間裡大發雷霆呢,你還沒和媽說咋回來了呢,是不是公社出啥事了?”

鍋碗瓢盆全被扔在地上,幾個兔崽子估計害怕挨打,沒有打壞任何東西,就是亂了點,他撿起地上的筷子,說道,“浩文他們大了,不好好箍箍他們的性格長大了肯定會出事,送去鄉下過過苦日子也好,桃花村那件事,十有八.九是成了,你和爸再去廠裡活動活動,爭取把名額弄到手,這樣我也好和人家有個交代。”

楊媽媽動作微頓,難以置信道,“桃花村建小學的事兒縣裡批了?”

速度挺快的啊。

白楊豎起食指,提醒她小點聲,大院裡住的人多,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彆人就知道了,傳出去壞了事就慘了。

楊媽媽回過神,聲音小了很多,“不是說書記沒答應嗎?”

具體細節白楊也不清楚,隻道,“唐知綜能耐大得很,他既然說沒問題自然就沒問題,再等等,他不是說大話的人。”

楊媽媽算了算時間,擔憂道,“馬上要報名了,你的意思是不給浩文他們交學費了?”就剛剛回來院裡還有人問她學費的事兒呢,每年這個時候就是開銷最大的時候,學費,書本費,還有花錢囤點新糧,樁樁都要錢,西鋼媳婦還問她有沒有多的錢借給她家孩子交學費,想著自家啥情況都沒不清楚,她就沒答應。

此時聽白楊的意思,豈不從今年起,她們家能節省不少學費了?

“那個唐知綜說的會不會是假話,秦書記和廠委書記關係不錯,沒聽到有什麼風聲啊,不給浩文他們交學費,耽誤他們上學咋辦?”楊媽媽整日待在醋廠,不了解唐知綜為人,總害怕空歡喜一場。

白楊安慰她,“媽,唐知綜做隊長後每件事都做得不錯,而且真心為著生產隊好,你是沒去桃花村生產隊看,大家夥可信任他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和他唱反調,氣氛和諧融洽,鄰裡關係和睦,都是他的功勞。”

白楊說的是上回秦書記組織乾部去隊上解決占地的那回,他也跟著去了,老實說,見慣了廠裡明爭暗鬥,猛地看桃花村的人那麼團結,心裡很是震撼,當時他還問唐大壯村裡風氣為什麼會這麼好,唐大壯毫不避諱的說是唐知綜領導有方。

唐知綜不像個愛吹牛的人。

楊媽媽又擔心了,“浩文他們去鄉下不聽話到處亂跑怎麼辦,聽說桃花村旁邊有河,出了事咋辦。”雖然她也嫌孫子們太調皮,但終歸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桃花村熱生地不熟的他們出個啥意外就得不償失了。

“媽,你就放心吧,學校老師有辦法收拾他們。”

說話間,房門拉開了,楊爸爸握著半截斷掉的竹棍,浩文他們麵對著牆站著,抽抽搭搭的,哭得很是傷心,白楊站起身,喊了聲,“爸,你先坐會兒,我進去和他們說說。”

三兄弟聽到這話,身體不由得顫了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後悔做壞事沒看黃曆,他爸中午從來不回家的怎麼就回家了,看來兩輪打是跑不了了,浩兵年紀最小,剛被打過的地方痛得不行,害怕再挨打,扯著嗓門嚎啕大哭,邊哭邊告狀,“屋子不是我先弄亂的,是大哥,大哥最先把衣櫃裡的衣服抱出來的。”

看弟弟供出自己,浩文馬上為自己辯解,“不是我,是浩武,浩武說喝水,把水壺的水全倒在地上了。”

“不是我,是浩兵,浩兵在椅子上跳來跳去的,他先把椅子弄亂的。”

每次挨打,三兄弟就互相推責任,生完雙胞胎白楊就不想要孩子了,帶孩子太累人,奈何西鋼媳婦生的閨女粉雕玉琢的,他媳婦心動,就說再生個閨女,哪曉得運氣倒黴,生出來的仍是個帶把的,貼心小棉襖沒有,有的隻是3個討債鬼,白楊快被煩透了,恨不得丟到外邊誰要養誰拿去算了。

白楊走進屋,順勢關上了門,三兄弟抖了抖,梗著脖子叫嚷,“不是我乾的你為什麼要打我,是大哥,你打他啊。”

“才不是我,是浩武乾的,我看見了的,就是浩武。”

“明明是浩兵,是浩兵帶頭弄亂屋子的,要打打他,我又沒做錯。”

聲音尖銳刺耳,白楊甩手就想走人,隨即想到唐知綜傳授的經驗,他又生生忍住了,誰讓是他的種呢,不管還能咋樣,他坐到床邊,拍了拍身邊位置,語氣難得溫和,“過來坐著吧,我不打你們,我們好好聊聊天。”

得,3個孩子嚇得更慘了,驚恐地看著自家爸,瞳仁急劇的收縮著。

白楊輕歎了口氣,拍拍臉,找回理智,輕聲細語的招呼他們坐下,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懷疑他爸是不是吃錯了藥。

雙方僵持了會兒,浩文最先走過去,臉上哭過的淚痕還沒乾,眼睛濕漉漉的,“你真的不打我們?”

白楊堅定的搖頭,“不打。”打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得用其他法子。

浩文雙手撐著涼席坐下,內心仍然很忐忑,坐了會兒,發現他爸確實沒動手,懸著的心稍稍落回了實處,看他這樣,浩武和浩兵才敢過去找位置坐下,三人不敢問,也不敢說話,沉默的等著白楊開口。

對他們的安靜乖巧還算滿意,白楊舒了口氣,緩緩道,“快開學了,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不待他們回答,白楊自顧說道,“爸爸知道你們喜歡玩,不想寫作業,爸爸想過了,總逼你們不是辦法,你們老實和爸爸說,想不想讀書?”

雙胞胎下意識的搖頭,浩兵看兩個哥哥搖頭,他跟著搖頭,完了害怕挨打,又慢騰騰點了下腦袋,他不到讀書年紀,白楊問的不是他,主要是問雙胞胎,看兩人搖頭,緊了緊拳頭,耐住性子沒發火,隻是無奈道,“不想讀書就不讀書吧,想想去年到現在,你們讀書寫作業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也累,看看媽媽,中午寧肯在廠裡待著也不回來,長此以往咱家關係會越來越惡劣,你們痛苦,我們也痛苦,想想你們讀書前咱家多和諧啊。”

3兄弟夥起來就是上房揭瓦的動靜,沒少在院子裡鬨事,真要白楊說真心話,結婚後沒有孩子的那段時間是最輕鬆最愉快的,有了孩子就沒過過半天安寧日子,有時他媳婦累狠了,在家睡不著直接回娘家睡,可想而知三兄弟有多磨人了。

本以為雙胞胎去了學校能輕鬆點,事實並沒有,開學第一天回到家,新發的課本沒了,鉛筆保持兩天換新的速度,還有寫作業,簡直能氣死個人,老師家訪過好多回,讓他們儘量監督孩子完成作業,他爸拿條子守著,他們能從天亮寫到天黑,作業還寫不完!

他到底圖啥啊,有那個錢乾啥不好非得花錢買罪受。

“爸爸想過了,為了咱家能繼續像從前和睦,為了讓媽媽中午能回家吃飯,什麼事都由著你們,你們高興了,我們也高興。”白楊臉上笑眯眯的,很有慈父的溫柔。

雙胞胎先是眼神閃躲,隨即屁股往邊上挪了挪,驚恐地喊了聲,“爸,你是不是傻了啊。”

你他媽才傻,白楊呲牙,揮起手就要打人,三兄弟急忙跑開,白楊回過神,僵在半空的手輕輕招了招,語氣軟和下來,“跑啥啊,爸爸不把打人,隻和你們講道理。”

三兄弟仍害怕得不行,浩文膽子大,問白楊,“我們真的能不讀書嗎?想出去玩就出去玩?”

白楊點頭,“當然,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和爺爺不會打我們?”浩文又問。

白楊咧嘴笑了,“不打。”打人多浪費時間啊。

浩文沒問題了,總覺得他爸太反常了,不像正常人會說的話,“爸爸,是不是誰和你說了什麼,你怎麼不打我們了?”

“打你們有用嗎?”白楊細聲問,三兄弟沉默了下,搖頭,沒啥用,白楊攤手,“對啊,既然打你們沒用還打你們乾啥呢?”

話好像是這麼說,三兄弟隻是覺得天底下沒這麼好的事,因此不敢和白楊太親近。

白楊也看出他們的不自然,揚唇笑了笑,和善道,“好了,快吃午飯了,吃過午飯你們就出去玩吧,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爸爸會和爺爺說,以後再也不打你們。”

飯桌上,白楊果然讓白鐵林彆再打孩子,打在孩心痛在爹心啊,白楊又給三兄弟夾菜,催他們快點吃,吃完了好出去玩。

白鐵林氣得瞪眼,“吃了飯不睡午覺往哪兒跑,中暑了咋辦?”

三兄弟齊齊偏頭看向他爸,等他爸怎麼說。

白楊:“爸,他們要玩就出去玩,孩子小本就貪玩,咱不能遏製他們的天性,中暑也沒啥好擔心的,送去衛生所打兩針就好了,不管怎麼樣,要以孩子們的快樂為主。”他善解人意的為兒子們說話,不忘鼓勵浩文他們,“玩你們的,彆擔心任何事啊。”

白鐵林喝了口酒,皺著眉頭又說,“他們去河裡洗澡淹死了怎麼辦?”

這個暑假為什麼堅決不肯他們外出,河裡漲水很是凶險,之前有個會鳧水的大人都被衝走了,何況小孩。

白楊頓了頓,看看三兄弟,又看看老父親,沉吟道,“不至於運氣那麼倒黴吧。”

對,是這樣,河裡又不是沒人洗澡,彆人就沒淹死,他們怎麼就會淹死呢,白鐵林就是想太多了,三兄弟開始覺得他爸是真為他們著想的,不由得殷切的望著白楊。

白鐵林哼了哼,沒吭聲。

白楊收到三兄弟的目光,長歎了口氣,“淹死了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咱做父母的,已經竭儘全力對他們好了,他們自己要作死,咱攔也攔不住,就像院裡的孩子去外邊瘋跑遇到人拐子,咱沒說過街上不安全嗎,咱沒提醒他們彆出去嗎,說再多有啥用,他們壓根不聽,真要淹死,也是他們自己運氣不好。”

三兄弟:“......”怎麼聽著覺得不對勁呢。

看他們不動筷子,白楊催他們快點,院裡已經有孩子在吆喝了,動作慢的話他們就不等直接去玩了。

三兄弟狼吞虎咽的吃完飯,丟下筷子就朝外邊跑,手舞足蹈的步伐看得白鐵林手癢想打人,聲音不由得有點大,“出事了咋辦,你自己兒子你不擔心嗦。”

“擔心啥,我想好了,他們真出事說明咱沒父子緣分,大不了再生兩個孩子,我媽不是說女娃疼人嗎,生兩個女娃,比他們省心多了。”

跑出門外的三兄弟:“......”

浩兵慌了,“大哥,我們真要去河裡鳧水嗎,被水衝走怎麼辦?”

浩文也愣了,心虛道,“不至於吧,以前咱不是沒事嗎?”

浩兵又問,“中暑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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