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了眼馮燦英,馮燦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猛拍自己嘴巴,“你聽錯了,誰說火車軌道了,你年紀不大耳朵怎麼這麼背啊。”
唐知綜對自己的耳朵特彆有自信,看樊文忠不肯多說,他腦子動了動,又問,“舅舅,徐縣長的事情你怎麼說,那人嫉妒心太強又心術不正,至少給記過吧。”體製內記過算很嚴厲的處罰了,至少往後徐縣長想往上升是沒機會了。
徐縣長退出競爭行列,韓濤的勝算就大點,韓濤如果升到市裡,沒準唐大壯能升到縣裡,一條龍都是他的熟人,還蠻期待的。
樊文忠訓他,“你說記過就記過?不過是個小小的誤會而已,你們發電廠的人把人打得鼻青臉腫,沒找你們麻煩就是好的,還想怎樣?”
“啥?”唐知綜驚呆了,這麼大的事落在樊文忠耳朵裡隻是個小誤會?他媽的,他和徐縣長說是誤會,人家不接受這個說法,到市長麵前就說是個小誤會?自己欠他個‘小’字?
小你媽的小。
算了算了,靠樊文忠是沒啥戲了,還是踏踏實實把家產奪回來吧,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足夠多的錢,誰怕他徐縣長啊。
於是他留在市裡繼續住著,期間他回了趟村裡,方騰衝拿到零件,黎翔也負責修好了,就等著他回去安裝工作。
這天,縣裡的領導們都來了,聚在發電廠,雙目炯炯的望著安裝妥當的設備,十幾個人,站在廠房中央,聽著設備轟隆隆的響聲,仿佛那是天籟,方騰衝激動地掐住鄭江海胳膊,“聽到沒,真成了,還真的成了。”
直到現在,那種秋收的喜悅才在心頭蔓延開,發電廠,他們縣裡有自己的發電廠了。
發電廠外裝了好幾個連接其他生產隊的變壓器,都是盛豐公社生產隊的,唐知綜喊他們回家開自己的電燈,盛豐公社生產隊的電線是縣裡自己花錢牽的,目的是作為試點,看看發電廠發電能不能成,而且也沒給整個公社牽電線,就給附近的兩個生產隊牽了電線,唐知綜喊盧老頭回生產隊吩咐家家戶戶拉線開燈,試試效果,盧老頭心潮澎湃的拔腿就跑,等不及跑回生產隊,出了發電廠的廠房就扯足了嗓門喊,“發電了,發電了,大家夥回家開燈哦,看看能亮不啊...”
歇斯底裡的聲音,快把嗓子喊破了。
沒多久,遠處傳來嘹亮的呐喊,“亮了,亮了,隊長,家裡的燈亮了哦。”
盧老頭來不及喘氣,掉頭又往回跑,嗓子已經啞了,“唐隊長,亮了,他們說燈亮了。”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能用上電,盧老頭咧著嘴,笑得牙齦都露出來了,笑著笑著又哭起來,韓濤不理解,“盧隊長,哭啥啊?”
“我家孫子晚上能讀書了啊,家裡煤油不夠用,平時舍不得點煤油燈,孩子們天黑就得上床,聽唐隊長說,有了電燈想學到幾點就學到幾點,他們早迫不及待了,終於,等到這天了啊。”盧老頭孫子孫女都在未來小學讀書,哪怕公社的人罵他胳膊肘往外拐,不支持自己公社的小學他也認了,未來小學的老師認真負責,孩子們喜歡學習,這點比什麼都強。
韓濤也心生感慨,是啊,有了電生活是會方便很多,孩子們晚上能學習,大人們晚上能上班,勞作的時間拉長,收獲也會更多。
“讓孩子們好好讀書,將來為社會做更大的貢獻。”韓濤鼓勵。
盧老頭擦了擦濕潤的眼眶,語氣嚴肅起來,“以前沒有電燈他們成績不好能找著借口,現在再不用功學習,看我不收拾他們。”說話間,他望向設備前站定的唐知綜,他好像沒聽到他們說什麼,很是認真的彎腰檢查設備,指揮身邊的小夥子拿筆記下。
在場的人都很激動,方騰衝眼角泛起了淚花,想他在金銘縣各局做了多年,死活升不上去,從郵局,教育局,交通局,哪個部門他沒待過,去年是最有機會升的,被霍東山坑了把,連縣長都沒撈到,今年他表現卓越,起碼得升了吧,想到此,他手裡又使了兩分勁,鄭江海被他掐得發疼,很是想甩開他,念及前兩次方騰衝痛快的撥款,忍了忍,沒有發作。
作為建發電廠的提倡者以及設計者,唐知綜似乎並不覺得意外,他挨個設備查看,要求記錄數據,設備正常運作,供多少個生產隊的電,留個數據,極限在哪兒也記錄好,將來擴建時,這份數據就是參考資料。
20幾個小夥子,興奮地圍在他周圍,兩個人拿著筆和本子照他說的記下,這對他們來說是非常神奇又神氣的事,不接觸這個行業,他們可能是廠裡的學徒工,幾年都轉不正的那種,可能是生產隊的勞動力,整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刨食,等老天賞口飯吃,而現在,他們靠自己所學的知識能為很多人帶來便利的生活。
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更重要的是集體榮譽感和責任心,發電廠是金銘縣的,往後不用巴著等市裡批文件,全縣人民也能用上電,金銘縣貧窮又怎樣,落後又怎樣,但我們有自己的發電廠,誰敢看不起他們?
少年們個個與有榮焉,露出驕傲自豪的神色來。
因為這不僅僅意味著金銘縣強大了,也意味著縣裡即將兌現給他們的承諾,當初挑選他們跟著施工隊學,夥食費是他們自己出的,所有開銷由他們自己承擔,若發電廠沒建起來,意味著他們這段時間的辛苦就白費了,不僅如此,在廠裡學徒工的工作也丟了。
唐知綜說得對,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隻要悶著頭往前衝,舍掉的東西總會得回來。
待唐知綜報完所有的數據,才走向麵含喜悅的人群。
“唐知綜同誌,你是我們金銘縣的模範先驅啊....”方騰衝見唐知綜走來走去的,很是激動的說道,“年底縣級先進生產隊隊長的人選必須是你,沒有你,縣裡仍是彆人嘴裡的貧困縣,如今誰敢說咱們縣貧困啊。”
唐知綜不適應方騰衝的諂媚,相較而言,罵人的方騰衝更招人喜歡,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對方允諾的還是好處,唐知綜摸過機器設備的手有點臟,順勢在方騰衝衣服擦了擦,笑道,“你記得就好,不是我說,為金銘縣我真是操碎了心啊。”
大家參觀了會發電廠就準備去唐知綜家休息,難得方騰衝闊綽,主動提出請客,從兜裡抓了把錢給唐知綜,讓唐知綜操辦午飯,邀請所有人都去,算是慶祝發電廠開門,錢財方麵,唐知綜素來來者不拒,順勢揣進衣兜,“方局啊,咱們縣就是缺你這樣大方的人才啊。”
回去路上,趁方騰衝和其他人說話,唐知綜扯了扯韓濤衣服,示意他到後邊說話,徐縣長的事情沒了下文,看來上邊有人故意包庇,唐知綜問韓濤,“其他縣會不會打發電廠的主意?”他是要去市裡過好日子的人,往後重心肯定在市裡,其他縣真想建發電廠,也不是不能商量。
自始至終還是那句話,有錢,萬事好商量。
“不會了,發電廠建起來,他們再亂來就是存心挑事,市裡不會不管。”
唐知綜略有遺憾,心想那些縣也沒毅力了,失敗一次就索性放棄,沒啥前途,唐知綜瞅了眼前邊聊得歡的眾人,小聲說,“市裡準備修火車軌道你知道不?”
之後他拐彎抹角問馮燦英打聽過,還在討論階段,具體修哪兒到哪兒的火車她也不知。
韓濤意味深長的看唐知綜一眼,“你知道?”
唐知綜又得意起來,“我有啥不知道的,你忘記我舅舅是誰了?不過我看他的意思,肯定和咱金銘縣沒關係,不是我說,金銘縣也太慘了吧,有啥優惠政策落不到金銘縣頭上不說,好不容易建個發電廠對方還來搶,老虎不發威彆人當咱是病貓呢,我是不知道市裡準備修哪兒到哪兒的鐵路,不過我要是你們,主動去市裡搶。”
等是等不來發展機會的,得用強硬手段直接上。
韓濤眉心跳了跳,“你以為是啥呢,搶啥搶啊。”市裡規劃是有統籌部署的,搶也搶不來,突然,韓濤想到什麼,問唐知綜,“你是不是有辦法?”
唐知綜攤手,“我有啥辦法,不是和你說了搶嗎?”任何時候,死纏爛打是最好的辦法。
當然,他是不會去的,他要去接錢大他們,接他們去市裡住幾天,看天數,樊玉蘭應該熬不住了,這兩天應該就會回家,得把房間占著再說。
對此,錢大很有怨念,不是周末,也不是節假日,唐知綜自作主張的給他請了假,弄得他心頭很不爽,他隻想回學校讀書,他本就不是個愛笑的人,心裡不痛快,臉上就更陰沉,整天繃著臉,在樊文忠麵前也這個樣,弄得樊文忠以為馮燦英給他們甩臉色,私底下說了馮燦英兩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