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晦放下茶盞,蹙眉看他。
“這天下,眼看著又要亂了,”趙詡微微一笑,與他對視,“殿下你說,諸世家如何能不意動?”
軒轅晦緩緩道:“這天下就如牌九一般,既打亂了重洗,自然人人想摸一副好牌,分上一杯羹。我自己都是如此,如何能怪你們呢?”
這是他第一次承認心中野望。
從前他來肅州,是為了父皇的遺願,是為了保住軒轅氏的骨血;
後來他營建雅魯克,乃是為了保住軒轅氏的天下,重複祖輩的榮光;
可是如今,當他最終將和自己的手足兄弟相殺相殘,他不得不承認——他想要這個天下。
“若是新帝賢德仁善,這天下殿下你還想要麼?”趙詡漫不經心。
軒轅晦苦笑,“若是如此,那我便當真是亂臣賊子了。隻是這新帝到底流著鄧氏的血,他若是狠不下心,金城王、琅琊王還有我二哥的仇,又有誰去報呢?更何況,父皇的死,真相如何,還說不清楚吧?”
趙詡將崔靜笏那信又取了出來,“王爺的意思是?”
“先答應崔長寧,就說新帝不仁,不配為天下主,”他又拂過腕上佛珠,“至於之後……各憑本事罷。記得提醒他,本王是與博陵崔氏合作,與孝惠公主、鄧氏均無半點乾係,讓他勿要多想。”
軒轅晦藍眸中閃過寒光,“任他滄海桑田、白雲蒼狗,有一點永不變改——我軒轅晦與鄧氏,滔天血仇,勢不兩立!”
新帝的正慶元年,注定不會太平。
七月十五,中元節那日,長安西市一處客棧
走火,那本就是京中最繁華之處,左近鱗次櫛比,又都以土木搭建,一時間火勢蔓延開來,竟燒了整整三日,大火都無法停息。
內宮有護城河相隔,倒是無礙,隻苦了長安兩市、一百零八坊的百姓,辛辛苦苦修葺好的宅子被燒得乾乾淨淨、囤積的貨物一瞬間化作烏有,昨日還一同吃飯用膳談天的家人在火中悲號哀泣,最終燒成焦屍……
朝廷派了些人手,可火勢實在太大,這些普通的衙役更夫又毫無章法、貪生怕死,這火竟完全無法撲滅。
最終還是崔靜笏領著幾千鄧氏私軍出現,將周遭的房子拆了,留出一圈空地來,才遏製住火勢。
百姓們自然對鄧氏和崔靜笏感恩戴德,對比反應遲鈍、敷衍塞責的朝廷,簡直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佛陀。
陷入如此境地,為平民憤,新帝決定戶部撥款,朝廷出錢為百姓修繕民宅,結果戶部竟齊齊上書,說是國庫空虛,並無多餘銀兩。
皇帝震怒之下,命人徹查戶部,戶部尚書,一鄧黨元老鋃鐺入獄。
然而,國庫裡依然沒有多少銀子。
那日,皇帝頂撞鄧太後,太皇太後下了“不孝”的考語,雖被皇帝壓了下來,但仍有風言風語傳到了前朝,禦史台紛紛進諫。
窮的叮當響的肅王從自己的私庫裡省出了銀子,連帶著布匹糧食,命人送往京城,自己卻日日吃糠咽菜,穿著打補丁的衣服。
有人說其純孝,有人說其做作。
崔靜笏卻隻是一笑,“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