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一隻惡毒女配(2 / 2)

就因為懂,所以更可悲。

她看了一眼抱著丸子一動不動的謝霖,又看了一臉惋惜的謝二太太,隻覺得可笑得不得了。這時候裝深情不悔,早乾嘛去了?若非他和沈氏一味地包庇沈蘭若,昧著良心偏袒,秋月又何至於誤入歧途?

瞥了一眼好似無辜其實悄悄鬆了一口氣的二房媳婦,謝大太太眼中閃過真實的厭惡:“你莫不以為毒不是你下的,你便可以安枕無憂了?”

一句話叫安靜的屋裡又響起了聲音,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看過來。

沈蘭若心口一窒。

暗道該死,長房這個老虔婆果然就是跟她過不去。作勢挺了挺尚未起伏的腰身,沈蘭若麵上卻不卑不亢地問道:“那不知大伯母有何高見?”

“高見沒有,不過是驚悚身邊居然有你這等心狠手辣之人,怕至此以後夜不能寐。”

謝大太太平生最討厭這種蔫壞的女人,說出口的話毫不留情,“毒雖不是你下的,但能手不抖心不亂地將毒死人的點心直接送到秋月的桌上,確實足夠叫人讚你一句‘好心性’。至少我是做不到,眼不眨地就要一條人命。”

沈蘭若臉乍青乍紅的,差點沒被這麼大的屎盆子給扣得吐血。

什麼叫眼不眨地就要一條人命?難道不是葉秋月眼不眨地就想要她一屍兩命嗎?

沈蘭若是不大動腦子,卻不是真蠢,“大伯母,你這話未免說得太有失公允。我不知嫂子給我下了什麼毒,藥。我隻不過是將她送來的東西,還給她而已。在此之前,我並不知曉這會要人命。我何其無辜?要被您這般指責!”

謝大太太被她牙尖嘴利噎得半晌說不出話,指著她的鼻子手都哆嗦。

沈蘭若卻不放過,要乘勝追擊,務必今日一次性將自己身上的冤屈全洗儘:“從我懷孕起,她便對我居心叵測。上回在花園,我都避開她走,她衝上來故意讓貓撞我肚子。那次我不過輕輕推她一下,根本就沒用勁兒,她就自己往台階下滾。明明早產,不能生育都是她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卻要全賴在我頭上!這回也是,她暗中下藥害我被我識破,以牙還牙,將她送的點心還給她,她有今日,都是……”

謝家人沒出聲,來討公道的葉家人卻臉色乍青乍紫,好不難堪。

所有人都沒開口,外間隻有沈蘭若一個人的聲音再繼續。

“住口!”一聲沙啞夾雜了驚怒的男聲從內室忽然石破天驚劈空而來,謝霖怒了。

外間兒爭辯的人一靜。

謝霖咆哮道:“我叫你住口!沈蘭若!住口!住口聽到沒有!”

謝霖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失態,他血紅著眼睛衝出來:“人都已經去了,你還要如何?我對你的偏袒還不夠多嗎?你究竟還想要如何!沈蘭若,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不懂嗎?丸丸都已經去了,你還要如何!我問你,你還要如何!!”

沈蘭若被嚇呆了,驚恐地看著暴怒的謝霖:“表,表兄……”

“適可而止吧。”謝霖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眼中布滿了血絲,“適可而止知道嗎?丸丸不會再跟你爭了,你適可而止。”

沈蘭若唇上的血色一瞬間褪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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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子回到地府之時,剛好趕上葉秋月願意去投胎。

兩人擦肩而過,葉秋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漂亮得不似真人的紅衣女子。丸子隻做不知地路過她,麵無表情地去往生池邊。

一個黑衣金冠的俊美公子立在池邊,聽到身後動靜便緩緩轉過身。

世人都以黑麵絡腮胡來勾勒閻王爺的肖像,殊不知神魔從來就不會老。閻王哪怕常年身處地獄,也依舊豔名遠播六界,是一位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美男子。地府素來是長相與實力相反的,長相恐怖不過是修為低微,事實上,越美的越凶殘。

此時他瞪著橋邊晃悠下來,正吊兒郎當朝他走來的紅衣女子。臉上氣急敗壞的神色,將那份清冷逼人撕扯得七零八落:“混賬東西,瞧瞧你都乾了什麼好事!”

丸子翻了個白眼,晃悠到他麵前來:“做得不是挺好的嘛!”

閻王氣急,一把掐住她的耳朵就要擰。

丸子真是怕了他這招,趕緊搶救耳朵,“乾什麼乾什麼!我才回來,你有什麼不滿就說嘛!動手做什麼?”

“說?”閻王都氣笑了,“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心裡沒點數?”

“我做錯了什麼嘛?該做的我一件沒少做啊。”

丸子不懂她都做得如此完美,這廝到底有何不滿,“你細數我的所作所為,該生的孩子我生了吧?該下毒的我也下毒了對吧?手裡頭多餘的人命一條沒有。乾脆利落地退場,還他們一個甜蜜二人世界?到底哪裡不完美?”

閻王一噎:“……”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

“……你他娘的捫心自問!就你做的那些事,謝霖和沈蘭若之間還成就屁的絕美愛情?不互相怨恨結成一段怨偶都算上天保佑了!”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丸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要不是耳朵在他手裡,她早跑了,“我就是一人工挫折。熬不過去,是他們自己經不起考驗,關老娘屁事!”

閻王:“……”

他手才剛一鬆,丸子迅速退後十米警惕地瞪他:“下個世界呢?快點!”

閻王一看她這模樣就來氣,恨不得一棒子敲碎她腦殼兒。

本來還想跟她講道理的,現如今看來,道理?給她講個屁的道理!

深吸一口氣,不跟混賬計較:“確定不歇一歇?”

“不用,”丸子打了個哈欠,“早點搞完,早點還債,早點自由。”要不是因為欠債沒錢換,她早就脫離地府,不知溜達去哪兒了。

閻王又深吸一口氣,隨手一指人間界的入口,無比憋悶地走了。

丸子捋了捋被那廝弄亂的頭發,一躍而下。

……

再次睜眼,是在一個熱鬨的河邊。她一手握著有些腐壞的棒槌一手揉著衣裳,正在河邊洗衣裳。大冷的天兒,呼吸都哈出白氣兒。

身邊四五個頭上包著布巾子的婦人,在半葷半素地開著並不好笑的玩笑。

“宴哥媳婦兒,”一個黃臉的婦人賊溜溜地湊過來,撞了撞她胳膊,“你家宴哥來年要下場秋試了吧?聽說年前就有意,這回可是打定主意了?”

敏丫,也就是丸子,眨了眨眼睛,靦腆地笑了一聲:“我一個大字不識的婦道人家,哪裡知曉宴哥做文章的事兒。先生的意思是叫宴哥莫急。他如今年歲不算大,這年頭也不算好。再等個三年再秋試也是使得的。”

“甭管它急不急,你算是快熬出頭了!”

那婦人彆說嘴上說的好聽,細聽之下有一份酸溜溜的味道:“宴哥是縣老爺都誇讚的秀才老爺。文章做得好,年歲輕,相貌偏又生得俊。將來若是高中了,你可就是官家夫人了!將來奴仆成群,不曉得什麼好日子在後頭等著你享福呢!”

她說這一句,其他人便跟著說。

丸子不管這些人說什麼,靦腆地笑不還嘴。手下極快地收拾完衣裳,說一句‘家裡頭還有事兒’便抱著盆就匆匆起身走了。

幾個婦人笑看著她離去,人影兒剛消失在河岸上,便露出了嫌棄。

“我呸!就她這幅人老珠黃的醜模樣也不嫌害臊,怕是宴哥高中了,第一個就撇下她。”

幾個婦人嘀嘀咕咕的,“宴哥那模樣,那文采,一看就是娶地主家的姑娘都使得。要不是她走狗屎運被徐家弄回去當童養媳,哪輪得到她進徐家的門。”

“可不是!我家桂花來年也十五了。唉,真是晦氣……”

丸子沒聽到身後人嘀咕,抱著一大盆衣裳,順著身體的意識走到了徐家院子。

這是個與整個村子其他人家對比,稍顯整潔大方的院子。三間瓦房,一個非常大的院子。

院子的左邊種了棵巨大的榕樹,榕樹下有口井。四周用竹製的籬笆圍起來,院子裡沒人,養了許多雞鴨,正在滿院子嘰嘰喳喳叫得惱人。

大冷的天,屋簷下掛著長長的冰淩,右邊空地叉著兩根木叉,中間牽著一條繩子。用一個棍子撐著,估計是敏丫平日裡用來晾衣服的,現如今空著掛了些鹹菜。丸子低頭看了眼自己凍得跟胡蘿卜似的手指,一腳踹開盆,轉身去了井邊。

她緩緩地蹲下身,看著井水裡滿臉凍瘡頭發稀疏枯黃臉頰凹陷的宛如三十五歲的婦人,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如若她沒記錯的話,敏丫才二十有四。

井水的波紋一閃,裡麵出現一張比相似又不相似的臉。

那是比如今的丸子更老的一張臉。臉上的肉墜墜下深刻的法令紋,一雙渾濁的眼睛裡全是陰狠:“我要他們全都死,一個不留!徐宴,徐乘風,都給我死!我對他們那麼好,掏心掏肺,居然為了那個女人就完全不顧我的死活!徐乘風這個白眼狼,我是他的親娘啊!他竟然都能眼睜睜看著我去死……他們都對不起我,我要他們都給我死!!”

又是一個怨念太深,導致時光回溯的惡毒女配。

想到這女人重生後一包砒.霜毒死了徐家一家子,自己也跳井自殺,丸子就頭疼。前一個回來後好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個重生回來一天好日子沒享,光回來殺人了。

一道靈力打出去,井水裡的女人尖利地叫著潰散。

丸子就著淨水仔細端倪起這具身體。頭發稀疏枯黃,臉頰瘦脫相,唇色發白挫乾皮,臉頰上都是凍瘡。這麼瘦了,腰腹還掛滿了贅肉。

不必說,生孩子沒注意鬆弛的。

這還是占了年輕的便宜,蹉跎成這模樣,皮膚還看得出是個雙十出頭的女人。一雙手不必看,每日做農活,冰水裡洗衣裳,粗糙得不像樣。若非骨相不錯,丸子都要懷疑這個世界的男主是怎麼對敏丫下得去口的。

丸子撇撇嘴,她可以忍受大冬天洗衣服,但絕對忍受不了這幅皮囊。

且不說皮囊的事兒,關於這個小世界,男主的名字叫徐宴。

這個世界與上個世界不同,這是一個寒門貴子一路高歌猛進,從少年英才成長為一手遮天的丞相。雖早年父母雙亡,深陷貧困,幾度輟學無法讀書。但卻因為堅毅的品格和沉穩的心性,在無名師指點之下自學成才。

不過十八歲時,他曾第一次進京趕考。途中因救了一美貌女子傷了腿腳,未能秋試。回來埋頭苦讀再等三年,二十有一重新入京,一舉高中狀元。

人生得芝蘭玉樹,被當朝威武大將軍一眼相中榜下捉婿。徐宴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理由拒絕,誰知大將軍之女便是當年徐宴救下的姑娘。

兩人的婚事幾經波折,三年之後以糟糠去世,徐宴續娶,就此成就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美滿良緣。

而丸子的這具身體,就是徐家爹娘花十兩銀子買來的童養媳,也就是所謂的糟糠之妻。

敏丫比徐宴大六歲,十歲時來徐家。她在徐家爹娘去世後與徐宴相依為命,因著徐家沒有親眷,她以一己之力不僅承擔了徐家所有的花銷,還務必得供徐宴讀書習字。苦等了十年,在徐宴十四歲之年才與他成親。兩年後,為徐宴誕下一子。

二十四歲之年,小產一次。

二十六,又誕下一子。

二十八歲,因不通曉人情世故衝撞了貴人,被貴人的護衛斬於馬下。

縱觀敏丫短暫的一生,要說做了什麼多麼惡毒的事兒,那倒是沒有的。她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婦人,除了東家長李家短的,什麼都不懂。人糊塗,還愛跟旁人說些不著邊兒的小話。

道理不通多少,頂多就是惡心人而已。

除了在徐宴高中之後,喜歡擺擺官夫人的威架子顯顯威風。就一件叫人哽在心口的事兒,便是無論柳家和徐宴如何勸,都誓死不願自請下堂。還揚言,隻要她一日在,柳月姍除非為妾,否則永遠彆想進徐家的大門。

徐宴對她沒多少男女之情,卻實實在在是有恩情在的。敏丫不願,他便不能勉強。

敏丫就是看中了徐宴重恩情這一點,用往日的恩惠死死綁著徐宴,糾纏不休。行跡惡心得她的孩子都看她不起了,還不罷休。

在丸子看來,敏丫這種程度的根本都算不上惡毒女配。頂多一個腳麵上的癩蛤.蟆,存在就是惡心。她做過的最惡毒的事兒,不過是將柳月姍從一個十六歲的正值風華的大姑娘,硬生生蹉跎到十九歲,成了剩女。

敏丫在徐宴高中後不必操持家務,沒什麼事,就熱衷於在公眾場合叱罵柳月姍。偏生京城多了去人看柳家笑話。知曉她上不得台麵,就愛給她下帖子,請她做客。

因著敏丫的多處叱罵,柳家成了京城的笑柄,柳月姍也淪落成一個有名的老姑娘。待到柳月姍與徐宴有情人終成眷屬之後,柳月姍癡情不悔苦苦等待被大肆宣揚,她與徐宴曆經的所有磨難被人一歌頌,先前敏丫做過的所有事有次便成了惡毒。

……給人難堪這事兒,丸子最擅長了。

此事先不急,畢竟離徐宴進京還有兩年呢。捏了捏肚皮上鬆弛的肉,丸子比較在意的是,怎麼把這些肥肉給去掉。

再一個,頭發這麼稀疏乾枯太膈應了,她想梳個漂亮的發髻都不能。

就在丸子琢磨著如何收拾自己,籬笆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童昂著下巴立在院子的青石板上,他衣裳雖不是簇新卻十分乾淨整潔。頭發用一個小藍布包著,鼓囊囊的腮幫子,緊緊抿著的紅豔豔的小嘴兒。

如若不是看她的眼神太過嫌棄,不可否認,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小男童。

唔,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敏丫至少是不會醜的。丸子心裡這麼嘀咕著,那邊小童突然開口了:“我肚子餓了,午飯做好了沒有?”

小男童不知像誰,那股子壓不住的傲氣看丸子仿佛在看一個奴婢。隻見他瞥了眼被石頭上的雞屎,似乎不願意下腳地叫道:“你還不快些將這石頭掃一下,都臟死了!”

說著,他又瞥到了洗好尚未拿去晾的衣裳。

木盆就這麼放著,裡頭有一件他特彆喜歡的藍褂子。小孩頓時就不高興了,他腳一跺就衝著丸子發火:“你怎麼將這件衣裳給洗了!這是我過兩天要穿的!爹說要帶我去參加林先生的壽宴,我不是給你說過要穿著一件?你怎麼給洗了!”

丸子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這就是敏丫重生回來第一個毒死的人。

她的親生兒子,長子,徐乘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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