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回到地府,這回都不必派人來請,閻王親自衝到她麵前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她立在奈何橋邊,睜著茫然無措的雙眸眼睜睜看著一身黑金直裾的閻王廣袖隨著他的熊熊怒火獵獵翻飛。一頭順滑的頭發都能氣豎起來。
他一麵戳著丸子額頭痛罵,一麵還捂著胸口仿佛隨時要昏厥倒地一般,承受不住。那張號稱六界第一美男子的俊臉,猙獰著氣到扭曲。怕是不知情的看了,還以為丸子做了什麼傷天害理天理不容的事。
四周往來的鬼差不敢多看,紛紛避開來去。
“莫激動,莫激動,小心腦溢血。”丸子一把接住身子搖晃的閻王爺,攬在懷裡還好心地拍拍他的後背,替他順口氣兒。
雖說不曉得他又發什麼瘋,但還一麵替他拍背一麵還好言相勸:“冷靜點,我這不任務完成得挺好的麼?你這又是生的什麼氣?”
“完成得好?”居然有臉說這話?良心呢!
這玩意兒的良心怕是都長腳底板上,早就被踩碎了吧!
閻王氣得翻白眼,一把攥住丸子的手便數落個不停。企圖丸子能良心發現,深刻認識到自己錯誤:“柳月姍一家子流放三千裡。徐宴還有三子一女沒出世,柳月姍的後半生在徐家祠堂守著牌位,這便是你的任務完成得好?”
“這也能怪到我?”丸子覺得他不講道理。
拍後背的手沒注意狠狠一巴掌拍下去,差點沒將閻王給拍吐血。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臉發青的閻王,隻覺得十分冤枉:“徐宴不願跟她生,我難道還能做鬼托夢去逼他去跟柳月姍生麼?我死都死了,身後事是我能左右的?我告訴你啊月斕,不要以為你是閻王就可以無理取鬨!”
“不要以為你是取做任務就可以隨便亂來!”被她直呼大名,閻王也沒管,隻壓著丸子的手腕言辭冷冽地警告她。
丸子死不承認:“我哪裡就亂來了?”
閻王怒極,脫口而出嚴厲的質控:“行任務之便,隨便帶走男人的心!”
丸子:“……”莫名其妙!有病!
閻王爺:“……”
丸子懶得理他,袖子一甩丟開他的手便繞過他就走。
閻王的臉色又青又白,精彩紛呈。
他轉過身,廣袖在半空中倏地一甩,眼睜睜看著丸子大搖大擺地走遠。這個混賬!這個囂張跋扈的混賬玩意兒!
頭疼地捏了捏鼻梁,深吸一口氣,月斕想將這口惡氣咽下去……
……可無論如何寬慰自身,依舊是怒火中燒!!!
這次丸子躲進自己洞府,何時歇息了幾日。
每日閻王都黑著一張臉來找她的茬兒。
隻要那廝不衝破禁製進來揍她,丸子就兩耳一蒙,純當自個兒耳朵失聰眼睛失明,縮在洞府偏就不出去。
閻王白日裡堵不到她的人,氣到又要腦溢血了。若不是身為神君的修養在,他當真要深夜衝進丸子的洞府裡來,狠狠一棒子敲碎這廝的腦殼兒。
不過敲確實是不會敲的,他也隻在抽得了空就站在丸子的洞府外喋喋不休:“去做任務是讓你順勢而為,做一做惡便罷了。男女主角之間因你的一番舉措,幾經挫折,終成眷屬。可不是讓你胡亂一倒騰,去給他倆撮合成怨偶的!”
“你若是稍有些小變動我也不管,隻要不影響命定的姻緣線,我也可以睜隻眼閉隻眼。”這閻王爺,好好一冷麵閻王,到了丸子跟前都成了叨逼叨的話嘮。
他苦口婆心:“第一次撮成怨偶便罷了,誰第一次都有不順的時候。但這第二回就太過了。你又不是不懂道理?懂道理如何能這般?往後千萬莫要影響男女主之間的情分,也莫要故意作怪去撩撥人男主的心。丸子,丸子?我說了這麼多,你這混賬到底聽進去沒?!”
丸子兩耳一塞,閉著眼睡得天昏地暗,毫無反應。
這般好好歇息了兩日,都沒去見閻王一麵。她無聲無息地溜去往生殿裡隨意挑選了個牌子貼腦門上,徑自跳下了人間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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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丸子躺在一個破舊的散發著濃厚黴味兒的房間地板的硬紙殼上。
耳邊充斥著女人瘋狂的叱罵,瓷器摔碎的聲音乒鈴乓啷,刺鼻的酒精味和混沌的大腦讓丸子一時間不能清楚視物。她支撐著上半身坐起來,屁股下麵硬紙殼下傳來冰涼的溫度,空氣裡都是冰冷潮濕的氣息。
又是冬天,大冬天,冷死了!
耳邊斥罵聲還在,且字字句句帶下三路的非常臟。丸子雖然不在乎被罵但被吵得頭疼,捏了捏劇痛的太陽穴沒忍住脾氣,冷喝一聲:“彆吵了!”
一聲落下,耳邊的咒罵聲驟停了一瞬。
頓了頓,是變本加厲的咒罵:“啊,小婊.子你以為你是在跟誰說話?你個婊.子媽生出來的小婊.子,誰給你的膽子敢跟我大聲?是不是你那土豪爸爸終於鬆口願意接你回去,有家了,有人要了,膽子大了是嗎?!敢讓我閉嘴?敢讓我閉嘴?”
說著,就見那醉醺醺的女人抄起一根棍子,就狠狠地往丸子身上抽。
丸子整個身體僵硬得沒法動,蜷縮在硬紙殼上完全沒法躲避。
那悶悶的棍棍到肉的聲音在這臟亂密閉的小空間裡,令人頭皮發麻。丸子的身體像是已經麻木了,痛到最後都沒感覺。
那個女人一直抽,邊抽邊在咒罵。
抽到最後力竭,實在抽不動才昏昏沉沉地丟下棍子,搖搖晃晃地開門出去了。
門啪嗒一聲從外麵關上,吵鬨的房間才安靜下來。
丸子奄奄一息地蜷縮在硬紙殼上,大冬天露在外麵的手臂和腿上全是棍子抽出來的淤青。
她撐著痛到麻痹的胳膊爬起來,終於能打量這個空間。
這是一個非常狹窄的屋子,緊閉的金屬窗戶上鏽跡斑斑,窗台地上都是碎玻璃渣和粉塵。酒精味道混合著濃重的黴味,空氣非常渾濁,吸到肺裡胸口悶悶的痛。牆壁,窗戶,身邊橫七豎八的破爛家具,放在角落裡臟兮兮的書包都清楚地表明了,這裡是現代。
丸子短暫愣神一瞬,拖著麻掉的腿站起來。
窗戶的鎖被鐵鏽鏽上了打不開,她站在窗邊,透過模糊的玻璃看外麵的世界。
一棟又一棟年久失修的破爛筒子樓,地上螞蟻一樣熙熙攘攘的人。插著腰站在樓下大打出手的一男一女,還有罵罵咧咧踢打小孩兒的婦女,窗戶緊閉,但還是能隔著窗戶聞到味兒的臭氣熏天的垃圾堆。
丸子愣了下,冰冷的空氣附著在身上凍得她臉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