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穀山生辰近了。為了儘早趕回去給他賀壽,路上便沒有再四處遊玩。
即便行程匆匆,楚柳山還是能見縫插針地找到歇息空檔兒折騰些花裡古哨玩意兒去丸子跟前獻寶。比如吃著乾糧,他去林子裡方便回來就能帶回一個精心編織得花環。去到坊間客棧或者鬨市走一圈,他隨手掏出來小零嘴兒,也都是丸子喜歡吃。
葉知寒從前從未覺得體貼是個貶義詞,直到他遇到楚柳山。這狗屎淫賊男人侮辱了體貼兩個字,每做一件事都能讓人打心裡膈應。眼睜睜看楚柳山小恩小惠地逗得丸子笑,他憋屈,憤怒,卻也隻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畢竟他做不到,現如今,也沒了立場去管。
如此煩悶,或者說,隻有葉知寒一個人覺得煩悶,三人結伴回到蘇南。
到城門口,還有三四日才到葉穀山生辰。丸子想著不著急回莊裡,便帶著楚柳山四處閒逛,將山下商鋪都逛了一遍,最終選了份生辰賀禮才紅葉山莊。
葉氏夫婦看到丸子回來,心中一塊大石頭重重放下。
天知道傅氏有多擔心丸子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雖說當初按著葉知寒腦袋叫他成親,傅氏是預備著侄女永遠不會回來了才如此。結果侄女不僅回來,還毫發無傷。隻是回來後情況有些尷尬,從小到大夫婿娶了彆人,而這人還是她用命換,處境變得尷尬了。
丸子提出闖蕩江湖,傅氏就一直擔心侄女會趁機遠走高飛。畢竟這樣處境換作傅氏自己,她絕對會拋下一切離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傅氏驚喜之下都沒注意到旁人,拉著丸子手就不想放,“人長大了不少,也消瘦了許多。回家來好好補一補,年紀輕輕可不能身體不好。”
丸子笑著點點頭,看向摸著胡子笑眯眯看著她葉穀山喚了聲:“姑父。”
葉穀山輕哼了一聲,嘀嘀咕咕說總算看到他了。
他最關心還是武藝。走上前,上下那麼一打量丸子,葉穀山眼裡滿意就又濃了:“武藝可是又精進了不少?瞧著人都沉穩了。”
“是稍稍精進了些。”丸子將手裡東西遞上去,“姑父,生辰賀禮。”
葉穀山一看,立即笑了。
事實上,過個生辰本,葉穀山就沒指望小輩送賀禮。尤其丸子,年紀小,一個人出門在外,他還擔心丸子在外麵銀錢不湊手過得拮據呢。此時看到賀禮,心裡熨帖不行。
“還是閨女好!還是閨女好!”葉穀山樂嗬嗬地收了賀禮,瞪了一眼拉著案子還想說話傅氏:“你有什麼話進去說,都堵在門口像什麼話。”
傅氏一想也是,忙招呼丸子及友人進門。這一抬眸招呼,她才注意到楚柳山。高高大大,芝蘭玉樹一公子哥兒,頓時眼一亮。
她不認得人。江湖上都聽說過楚柳山臭名,見過他本人卻沒多少。傅氏看到他,就覺得這麼玉樹臨風一個貴公子哥兒在丸子身後站著,實在是相配。
腦子裡飛快閃過無數猜測,頓時就喜笑顏開道:“這,這位是?”
葉知寒一見傅氏表情就知道要壞事,心裡一急,張口就想曝楚柳山身份。
楚柳山哪裡能讓他說?他雖不在乎旁人怎麼看他,卻不代表能讓傅氏認定他是淫賊。於是出手如電,趁人不注意點了葉知寒啞穴。
葉知寒沒想到他這麼卑鄙,居然偷襲。張嘴半天沒發出聲響,氣得眼睛都鼓了起來。
楚柳山適時上前擋住葉知寒,衝傅氏作了一揖道:“在下姓楚,京城人士。出門遊玩途中結識了傅姑娘,剛好投契,便成了好友。”
丸子挑了挑眉,沒有否認他話。
傅氏目光在丸子和楚柳山身上來回地看,笑開了花。傅氏心中沒有一定叫丸子嫁給葉知寒想法,隻要丸子一輩子有依靠,她就心滿意足。
“進來進來!都在門口站著像什麼話!”
彆不多問,怕問多了壞事,傅氏很知情識趣地閉上嘴,“早在接到你們要回來信,家裡就擺了席麵。紅雪這段時日在外頭苦了吧?姑母準備了好些你愛吃,今兒個好好吃一通。楚公子你也彆客氣,我們紅葉山莊不興外頭那一套,你想吃什麼吃什麼,你想說什麼說什麼。”
楚柳山彬彬有禮地應下了。
他嘴又甜,人長得又漂亮。傅氏平日裡看多了葉氏父子冷臉,早膩了冷麵男子,對這種笑臉迎人公子哥十分有好感。眼睛在丸子身上一過,越看楚就越覺得他順眼。若非怕話說太早顯得女方家不矜持,她都要盤問楚柳山與丸子關係了。
楚柳山將傅氏表情看在眼裡,說出口話那是句句能戳中傅氏心中想問。
丸子從旁看著,不得不佩服楚柳山。他這個人就是有種討好女人本事。不管多大年紀,他想討好,就能很準確地討好到。不一會兒,傅氏就一口一個小楚喚他,親熱得不得了。
葉知寒氣得臉色都變了,但是掠過介紹那一茬,他又不好重提楚柳山名字。
說到底,還是臉皮不夠厚。葉知寒已經深刻意識到這一點,每每想起這一路回來那些事兒,他都被楚柳山理直氣壯厚臉皮給氣得胸口疼。但他知道這男存了心在勾引丸子,偏生自己臉皮薄替彆人羞恥以至於說不出來話。然而這麼悶在心裡一嘔氣,自己就更膈應了。
一行人穿過前廳到了後院,傅氏在西園竹林裡擺了席麵。師兄弟師姐妹們都在,就連臉歪了不願出院子蘇婉瑩也在。她那可笑頭巾終於取下來了,斜側方還坐著一個花花公子相年輕男子。
蘇婉瑩正在與人小聲地說話,聽到腳步聲立即站起來。
她視線穿過人群第一眼就抓住了葉知寒。然後又落到丸子身邊楚柳山身上。楚柳山相貌無疑是極為搶眼。與人群中發光體般葉知寒不相上下。不過他比冷凍人葉知寒更溫和優雅,注視著你笑一下眼裡都是脈脈含情。
短暫地詫異了一下,蘇婉瑩注意力就立即專注在葉知寒身上:“知寒,你回來了?”
葉知寒黑著臉走到她身邊坐下。
這一坐下,自然就看到他右手邊陌生男子。男子很是挑剔地上下打量了葉知寒,但遺憾是,無論他如何挑剔,都無法從外表上挑剔葉知寒。事實上,葉知寒在他身邊坐下以後,他就清晰地感受到了翩翩美男子光芒。他表情略有幾分僵硬,但還是保持風度衝葉知寒拱了拱手。
葉知寒不認識他,但出於禮貌,回了他一禮。
丸子帶著楚柳山在葉知寒蘇婉瑩對麵坐下。注意到蘇婉瑩臉似乎是治好了。細看之下有些歪,但一般是看不出來問題。她挑了下眉,就看到葉氏夫婦走到主座上坐下。
傅氏坐下才想起來,給丸子介紹道:“這位是來自金陵張賢安張公子。紅雪知寒你們大約是沒見過,婉瑩臉就是他治好。這幾日送婉瑩回莊,正巧趕上你爹生辰,就暫在我紅葉山莊住下。張公子,這位是我侄女傅紅雪,那位是來自京城楚公子。”
張賢安聽到‘傅紅雪’三個字心裡不由一動,抬起眼簾,仔細打量起丸子。
在替蘇婉瑩治臉這段時日,他不止一次從蘇婉瑩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關於傅紅雪做得一些事,他都有聽說。但每一次他都是蘇婉瑩哭著提到這個人。此時他看著對麵冰肌玉骨仿若白玉雕成女子,眼中挑剔有一瞬間凝滯。
隻見對麵女子胸挺腰細腿長,少見窈窕。身段上便能將絕大部分女子碾壓下去,且她生眉眼如畫,烏發如緞。雖說神情淡漠,但一雙黑白分明眼睛清澈見底。
老實說,在親眼見到傅紅雪之前,張賢安是沒想到令蘇婉瑩那般痛苦女子生得恍若神女。此時兩女放在一處比較,被洗髓果洗過晶瑩剔透丸子叫整個竹林都亮堂了不少。本來嬌美動人蘇婉瑩在她跟前,不止是黯然失色,根本就是被襯成了洗腳婢。
張賢安無疑是貪戀美色。雖說他對蘇婉瑩動心不僅僅是蘇婉瑩貌美,但毫無疑問是,若蘇婉瑩當真貌若無鹽,他絕對不會廢那個心思替蘇婉瑩正骨。更不會為了保護嬌弱她,親自上紅葉山莊。
“傅姑娘。”張賢安遠遠地朝丸子拱了拱手。
丸子在聽到‘張賢安’三個字時,心裡就有了數。遠遠地還他一禮便側耳聽楚柳山說話了。從頭至尾,丸子對張賢安或者葉知寒表現得都十分冷淡,完全沒有蘇婉瑩說過癡纏不休。反倒是葉知寒,從進門到坐下這麼久,眼睛一直落在對麵紅衣美人身上。
張賢安詫異地蹙起了眉,疑問眼神不著痕跡地瞥向蘇婉瑩。蘇婉瑩滿眼都是葉知寒,餘光注意到他,也都是躲躲閃閃不肯正視模樣。
一場家宴,多了會說話會來事兩個客人,更加熱鬨。蘇婉瑩太久沒見到葉知寒,見丸子身邊有彆男子,難得沒有作妖惹事。傅氏與楚柳山相談甚歡,倒是呈現出一派和睦喜樂模樣。
酒足飯飽之後,傅氏安排楚柳山歇息。因楚柳山刻意吵鬨,丸子便在臨睡之前帶他去轉一圈。
紅葉山莊占了三個山頭,自然是有景致。彆不說,丸子南院後麵就有一片空地,一到夏秋季節,漫天螢火蟲飛舞。沒有雲日子,星辰布滿天空。正好今日沒有下雨,丸子想著帶楚柳山去南院後山坐坐。兩人才剛一起身,張賢安就開口叫住了他們。
葉知寒在不遠處駐足凝視這邊,看樣子,也在密切關注著。
蘇婉瑩心裡酸澀,但經過這大半年反複折磨,她如今也學會了控製自己情緒。沒有像先前那般沉不住氣,她一動不動地貼在葉知寒手邊,反正葉知寒去哪兒,她便跟到哪兒。
“傅姑娘,張某正巧也想逛一逛這夜景,不知可否捎上張某同行?”張賢安相貌雖比葉知寒楚柳山之流差上許多,但其實也是個美男子。此時搖著扇子含笑看著丸子模樣,還有幾分風度翩翩。隻是他不巧,遇到是江湖玩折扇第一人楚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