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玩扇子,站在一處,誰醜誰尷尬。
楚柳山從袖子裡掏出一把折扇,緩緩地搖動了兩下,端得是好一幅公子從容雍雅:“當然不可。張兄難道看不出,我想尋一處地兒與紅雪好好說說話?”
丸子斜了楚柳山一眼,楚柳山含笑地看著張賢安。
張賢安笑臉一僵,似乎沒想到笑眯眯楚柳山會如此不給他麵子。對上丸子看過來眼神,他啪地一聲合上扇子,立即弓腰作揖,有些赧然地道歉道:“對不住,那確實是張某不識趣了。”
他以為自己這樣以退為進,楚柳山便會不好意思。然而楚柳山好整以暇地點了頭,麵上笑容不變,說出口話卻依舊不客氣:“你知道便好。”
說罷,他便不再搭理張賢安,揚起一邊眉看向丸子。
不得不說,楚柳山這廝雖然是個渾了點,但卻與丸子臭味相投。丸子也沒計較他在這四處拉扯她言行,抬腿便要往南院去。駐足在一旁盯著葉知寒見丸子不僅沒有斥責楚柳山滿口渾話,反而帶他回自己院落。心中一急,便飛身過來抓住丸子胳膊。
丸子被扯得一頓,詫異地扭頭看他:“怎麼了?”
“要賞景明日白天也可,這麼晚了,孤男寡女名聲不好聽。”葉知寒臉上冒著寒氣,努力克製著不向丸子展露出來。但是他到底心生嫉恨,眼神和語氣不可控製得緊繃繃。
丸子眉頭蹙起來,抿著嘴沒說話。
葉知寒見她這般心中一慌,自己退而求其次地又道:“若非要帶他走,我跟你一起。”
這一句落下,被落在原地正準備過來蘇婉瑩拎裙擺手一頓,泫然欲泣地看著前方人。葉知寒卻低頭凝視丸子麵容,全然沒注意到身後人黯然神傷。
“我跟你一起,”葉知寒再次強調,“紅雪,你彆忘了,他是楚柳山。”
楚柳山扇扇子手一頓,素來溫雅臉一頓,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事實上,他不是沒手段收拾葉知寒。對楚柳山來說,收拾這種沉不住氣少年,要多容易有多容易。若非清楚葉知寒在丸子心中有點分量,他早就讓這家夥哪裡來滾回哪裡去。
其實他至今摸不準這份份量是哪一種意義,也拿捏不準尺度。但他很清楚,丸子不允許他傷害葉知寒。楚柳山好一番克製,才克製當場葉知寒難堪衝動。
三人僵持住,張賢安看了一眼快將裙擺捏成抹布蘇婉瑩,眼中微閃一閃。
當日夜裡,自然哪裡都沒去成。
並非是丸子想維護葉知寒,而是從關西走來這一路,這樣三人對質場景發生了不知多少次。丸子早就厭倦了。二來,確實天色已晚,舟車勞頓這一路,身體沒有多疲累但丸子內心覺得已經累了。比起大晚上帶楚柳山去看星星喂蚊子,她寧願去睡覺。
剛好有人阻攔,她順水推舟拒絕出行,直接將兩個人趕回自己屋。
丸子放棄,楚柳山臉上笑就立即垮下來,葉知寒高興了。他木著一張冷臉忍不住得意地掃了一眼楚柳山,嘴角要翹不翹。全身快活氣息在警告楚柳山,想取代我,沒門兒!
楚柳山冷笑:小屁孩兒毛都沒長齊,跟他來這套!
冷哼一聲,他啪地合上扇子,轉身離去。
葉知寒對他冷哼充耳不聞,徑自越過眼巴巴看著他蘇婉瑩,與楚柳山一前一後地去了西院。自從從南院搬出來,葉知寒就沒有再踏足過蘇婉瑩臥房。夫妻二人,除了當初丸子沒回來之前有過幾次激烈肌膚之親,這之後就是蘇婉瑩獨守空房。
蘇婉瑩亦步亦趨地追在葉知寒身後,大半年未見,她變得卑微了許多:“知寒,知寒你不回咱們屋嗎?我們很久沒見了,你不想跟我說說話嗎?知寒,知寒……”
葉知寒聽得心煩,邁開腿,走得很快。
蘇婉瑩起先還能跟上,越到後來就越追不上。
黑乎乎院子沒有人替她掌燈,看不清楚,她走太快踩著了裙擺便狠狠朝前摔下去。下人們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上前攙扶。張賢安輕功飛過去一把將人扶起來,略有幾分心疼:“他從前就是這樣對你?還是說因為那個傅紅雪才變這樣?”
蘇婉瑩沒說話,兩手捂住臉蹲在地上淒慘地哭起來。
張賢安與她一起蹲在地上,看她抱著膝蓋小小一團,當真是心疼死了。起先他還會因此想弄死折磨這可憐小人兒傅紅雪,但見到丸子以後,張賢安忽然理解了事情原委。自古以來,食色性也。那傅紅雪生得那樣一幅相貌,誰能不動心呢?朝夕相處這樣絕頂美人,確實不太能看得到蘇婉瑩美。
“罷了,罷了,”張賢安壓低了聲音寬慰道,“你若當真如此癡情葉知寒,也不是沒辦法。”
哭得正傷心蘇婉瑩聞言一哽,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什麼辦法?”
“你沒看到嗎?傅姑娘對葉公子十分避嫌。”張賢安整場家宴都在看丸子,看得可比旁人仔細多了,“是你相公仍不想罷手。”
蘇婉瑩心頭一哽,十分憋屈。
天色黑沉,張賢安沒瞧見她麵上不讚同,繼續道:“你且想個法子,斷了他這點念想便可。”
“我想過啊,可怎麼斷?”蘇婉瑩難過得快窒息了。她就不明白,她對葉知寒這麼好,為什麼他心就捂不熱?!傅紅雪到底哪裡好,明明都不搭理他,冷言冷語,他為何上趕著被人傷,“你沒瞧見嗎?他看著傅紅雪跟看寶貝似,旁人與傅紅雪多說一句話,他都要上去阻攔。”
“那就讓他沒辦法湊上去。”
蘇婉瑩頓時就哭得更大聲了:“腿長在他身上,誰能攔得住他?”
張賢安抿了下嘴角:“若傅姑娘已有婚配呢?”
蘇婉瑩一愣。
她捂在臉上手拿下來,紅腫著雙眼可憐巴巴地看著張賢安。這個方法她不是沒提過,但是紅葉山莊人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傅紅雪何時議親,與誰議親,都不是她說了算:“沒有那麼容易,葉家人不會輕易將她嫁出去……”
“那就讓她非嫁不可啊。”張賢安看了一眼兩人身後。
兩人身後是蘇婉瑩仆從。蘇婉瑩意識到張賢安有彆辦法,回頭叫仆從們退開。她扶著膝蓋企圖站起身,隻是蹲太久了腿麻,起身瞬間整個人往前一撲。
這自然是被張賢安接個正著,他嗅著蘇婉瑩發絲香氣,耐心地將人扶起來。
等蘇婉瑩站穩,他才開口:“雖說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但女子名節卻還是顧忌。若傅姑娘與彆男子有了肌膚之親,那這樁婚事不成也得成。”
張賢安從來不是一個正派人,他雖在江湖中遊走,卻是出身官宦之家。隻是身為世家大族庶子,沒有繼承權,又恰巧武藝不錯,如今才在江湖上混出了點名堂。不過即便如此,他骨子裡還是擺脫不掉後宅陰司影子:“你覺得呢?”
蘇婉瑩從前想過將丸子嫁出去,卻沒想過要壞丸子名節。此時被張賢安提醒了一下,頓時就轉圜過來:對啊!為何要順著傅紅雪心意叫她嫁人?她大可親自給她配相公!
這般一想,蘇婉瑩心思立即就活了:“這,這不大好吧?”
“如何不好?”張賢安詫異,“你若是覺得這般不妥,不若給傅姑娘準備個不錯相公。這般他們有了肌膚之親,親事也能儘快定下。”
這倒也是,蘇婉瑩被說服了。
隻是她心中有了決定,麵上卻不想擔這個壞人。於是不由惶然地搖搖頭,一臉為難淒苦:“我,我做不到。傅紅雪雖欺辱我,搶我相公,但到底是個雲英未嫁姑娘家。同為女子,我如何能叫一個姑娘家婚前失貞?這太殘忍了,我做不到……不過是日子苦些,我,我可以忍受……”
張賢安見她這般,歎了口氣:“你就是太良善才如此被欺辱。”
蘇婉瑩不說話,就一個勁兒地掉眼淚。她生得嬌俏,小巧玲瓏。一哭起來,十分楚楚可憐。張賢安本就喜愛她,此時見她哭得可憐自然心疼。想著那將傲氣寫在臉上傅紅雪,他心中做了決定。
拍了拍蘇婉瑩肩膀,他招呼仆從上前:“罷了,你先回去歇息吧。這等醃臢事兒,不是你能做得來。”
蘇婉瑩嗚嗚地哭出聲,隻說自己命苦,嫁過來就是為了受苦。
張賢安與仆從一起送蘇婉瑩回院子,在回西院途中,頻頻望向南院方向。這個姓傅姑娘,確實是美麗動人心。不管是娶還是納,都不吃虧。舔了舔嘴角,他眉頭緊皺。美人兒雖美,身邊趴著野狗也挺多。光是那個姓楚,就挺麻煩……
心裡有了盤算,張賢安回了自己屋便開始製藥。他確實會醫術,卻不是大夫,他更擅長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