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送到眼前,都不必嘗,丸子便嗅出了其中古怪。
事實上,論起玩毒,丸子自認第二,她就不信有人敢認第一。曾經又一個世界作為大月族的聖女,丸子腦海裡至少儲存了上萬本毒術典籍和蠱術典籍,可以說,這個世界的毒術在她眼中都不夠看的。用毒用到她的跟前來,隻能說背後之人倒黴。
她走過去輕嗅了一下,一邊眉梢不自覺抬起來。一種需要特殊藥引的淫毒,中毒者第一個歡好的異形,將是唯一的解藥。若不能定期與第一個歡好對象定期歡好,必定會百爪撓心,痛苦不堪。
就挺低級的一種淫毒,正派中人誰不齒,也隻有魔教喜歡用來折磨人。
可想而知,折騰出這些東西的除了張賢安那個小人,就隻有東院的蘇婉瑩了。蘇婉瑩恨她入骨,張賢安明顯蘇婉瑩的護花使者,甘願為刀。做這件事的目的丸子腳後跟用都猜得出來——不外乎記恨她與葉知寒牽扯不清,儘早打發了她,生得傷蘇婉瑩脆弱的小心臟。
喚來孫氏,命人將東西原封不動地送去東院。
反正不管是不是蘇婉瑩動的手,必定與她有關係。丸子下起手來毫不手軟。
事實上,傅氏說紅葉山莊是丸子的家,這句話不是寬慰丸子的虛言。蘇婉瑩他們沒有弄明白一件事,丸子要真想對他們做什麼,山莊的人隻會聽從安排,決無反過來幫外人的打算。是的,與在紅葉山莊十幾年的表姑娘想比,嫁進門的蘇婉瑩目前還是外人。
所以丸子的吃食很容易就進了東院,並輕易上蘇婉瑩的餐桌,被吃下去。
丸子還記得自己的任務需要完成。考慮到毒發的時間,特地試了計策將葉知寒騙去了東院。至於蘇婉瑩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她作為女主角的造化。
等著東院的動靜,丸子沒想到先等來的是張賢安。
張賢安這廝掐著點兒地出現在了南院,丸子獨有的院子裡。他似乎特意打扮過,人模狗樣的。明明是俊俏的長相,因意味深長的眼神而顯出了猥瑣氣息。他搖著扇子直接走上丸子正屋的台階,看著青天白日便關起來的門嗤笑了一聲,然後故作姿態地嘟嘟敲了兩下。
“何人?”門裡傳出一道輕靈如仙音的女聲。
張賢安心中癢癢。早在昨日丸子開口,他便注意到丸子這一口令人心醉的嗓音。當時他便想著,若是能在床榻之上嬌吟,該有多悅耳。
“是我,張賢安。”張賢安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心,儘量平靜道,“剛想到有件事想要請教傅姑娘,在下便自作主張過來了。不知姑娘方不方便來開一下門?”
江湖中人沒有官宦士族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同道中人有時不會分的那麼清楚。甚至有些合契的,會結伴行走江湖。換言之,若是正經事,到也並非不能私下相見。張賢安來求見丸子,隻要名正言順,紅葉山莊裡誰也不會攔他。
他等了會兒,就聽到裡麵響起極慢的腳步聲。張賢安心中竊喜,麵上卻繃得一本正經。
隻聽吱呀一聲響,門從裡麵打開了。丸子衣著完整,發絲不亂地蹙眉:“不知張公子來此何事?”
張賢安先是一愣,然後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丸子。丸子不僅身上沒有絲毫異樣,還精神奕奕。覺察出丸子疑惑,他連忙將眼中的錯愕收起來,臨時編出一個事情問。
丸子眼睛裡閃過一絲暗芒,沒有請他進屋坐,隻站在門口,十分仔細地回答了他。主人沒提出叫他進去,張賢安一個男子也不好意思提進女子閨房。站在門邊裝模作樣地點點頭,一幅聽懂了的姿態。丸子見他這般也沒拆穿,雙手環胸靠在門邊。
張賢安心裡存了事兒,態度猶猶豫豫的,不知道想乾什麼。見張賢安還沒走,丸子挑眉:“還有事?”
“不不不,沒了。”張賢安有些尷尬,不確定地再看了一眼丸子。
丸子靠在門邊,窈窕的身姿筆直地站著,十分從容。
顯然,她沒中藥。張賢安明明聽蘇婉瑩說已經下過藥,他才打著問問題的幌子過來。他的藥無色無味,一般大夫根本嗅不出來,何況丸子隻是個普通姑娘家。張賢是安完全沒有想過丸子能聞出來,隻覺得是蘇婉瑩那邊出了錯。
疑惑地走了兩步突然被丸子喚住,他驚喜地頓住,回頭看過去。
丸子撿起地上一個荷包狀的東西跨出門檻,遞過來:“這是你的東西吧?剛才看從你身上掉下來。”
張賢安看著陌生的荷包,不是他的東西。但丸子撿起荷包的樣子太真實,以至於他都疑惑,伸手接過來。好像是個香囊,散發著清冽宜人的香氣。張賢安心裡懷疑是紅葉山莊哪個膽大的姑娘偷偷塞到他身上的,含笑著捏在手上謝過丸子:“多謝傅姑娘,張某這就告辭了。”
丸子點點頭,笑得真誠了些:“張公子往後還有問題,也可問我。”
張賢安被她笑得心神一蕩,不由感慨,這傅紅雪生得當真是貌美。就連蘇婉瑩,他覺得處處都長在自己喜好上的人兒,也比不上這姑娘敷衍的一顰一笑。
暈暈乎乎地離開了南院,丸子立即用輕功飛去了西院。
楚柳山正在西院的演武場看著紅葉山莊的弟子練武。他特地換了身青色的衣袍,玉冠青袍。手拿一柄折扇,緩緩地搖動著,那副芝蘭玉樹的模樣,惹得山莊的師姐妹頻頻地偷看他。楚柳山勾著嘴角享受地任由姑娘們偷看,直到後腦勺被一顆果子砸中,他才扭過身子去看向襲擊他的來人。
見是丸子,他麵上立即笑開了花:“紅雪,你怎麼過來了?”
丸子遠遠地跟師兄弟師姐妹們點點頭,一把抓住這廝的胳膊,將人拖到一邊去。
楚柳山笑眯眯地任由她抓,走到一邊還有點害羞問:“什麼事?”
丸子於是將飯菜裡被下藥的事情與他說了。楚柳山搖扇子的手一頓,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滯了。他眼神中帶著殺意,出口的話陰森森:“是張賢安?他要作甚?”
“你說呢?”
不必說,青天白日地給丸子下藥還親自上門,能有什麼企圖?楚柳山隻覺得心口一股惡氣衝上腦袋,殺心更重:“他人呢?如今在何處?你可吃虧了?”
丸子於是將自己給了張賢安一個‘荷包’的事情吐露出來,很自然地問楚柳山有什麼建議。
“……我能有什麼建議?”殺了才能解心頭之恨,但這話楚柳山沒說,問起另一件事,“你將那吃食送去東院?還將葉知寒騙過去了?”
丸子點頭:“嗯。”
“為什麼?”楚柳山疑惑不解,“你不是很在意你的表弟嗎?”
丸子笑了:“在意啊,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你在意他,還把人往那蘇氏榻上送?”楚柳山搞不懂了,她怎麼覺得這姑娘玩得比他還高深。一幅很在乎彆人的樣子,偏生能眼睜睜看著彆人吃肉,“你就不怕他知曉一切後恨你?”
“那又怎麼樣?蘇氏是他的妻子,”丸子很坦然,“他們行房中之事本就是夫妻義務。”
楚柳山:“……”可,這姑娘是真的狠心。
突然覺得前途渺茫的楚公子心中瑟瑟,見丸子一臉理所當然,不由黯然神傷。頓了頓,他又憶起了張賢安,這醃臢小子居然敢把那等主意打到傅紅雪的身上,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於是他問:“你給了他什麼藥?多久發作?人現在在哪兒?”
三個問題沒有指名道姓,但丸子默契地回答:“以牙還牙的東西,大約一個時辰,人應當正要回西院。”
“哦。”楚柳山啪地一聲合上扇子,“剩下的就交給我了,我替你處理。”
“你預備乾什麼?”
楚柳山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那雙看起來就正派的眼睛裡閃動著狡黠。他端得一幅正經模樣,一本正經地回答:“怎麼能這麼說,我沒打算乾壞事,隻是滿足他的心願罷了。”
丸子看他笑得這人模狗樣就知道他必定是打了壞心眼的主意,但是沒關係,她喜歡。
“行,交給你了。”丸子原本是想叫楚柳山介紹幾個跟他一樣渣滓的淫賊,好叫張賢安嘗一下被渣滓渣還必須上趕著追人跑的滋味。但顯然楚柳山有彆的打算,她於是也不管了。
楚柳山得了允許,當即原地消失,去張賢安的門前守株待兔。
當日從丸子院子裡回來的張賢安就莫名沒有參與山莊的晚膳,並且這日之後,真正三日沒有出現過。而與此同時,進了東院的葉知寒同樣也沒有出來過。傅氏派了人去問過,得知兒子與兒媳正在行房便也就沒管。楚柳山優雅地扇著扇子,蹙眉看著丸子:“哎呀,少年人就是精力旺盛,三天了還不夠?”
丸子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然後提出了一個非常有建設性的意見:“我們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