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柳山有點意外,“你不多待幾日?”
“不了,”丸子很直接地拒絕了,一點兒流連不舍都沒有,“既然姑父的生辰慶賀過了,這件事就算了解。姑母知曉我康健,沒遇到什麼問難,我就不總呆在紅葉山莊。況且,關外的雪山上蓮花要開,我還得趕在冬日結束前抵達呢,可不能錯過。”
楚柳山似笑非笑地斜她一眼,然後欣然同意。左右他隻是想丸子陪著他罷了,在哪兒都一樣。
兩人都是行動派,決定了要走,當日下午便與葉氏夫婦辭行。
葉氏夫婦很舍不得,但丸子直言想趁年輕走遍大江南北,也真心想看關外雪山的蓮花。傅氏年輕時候也有這個夢,但礙於一些現實的事情沒能實現。見丸子眼中真實的向往,便也沒攔著。多塞了些銀錢給丸子,她親自送丸子和楚柳山到山腳下,並拉著楚柳山的手要求他務必照顧好丸子。
楚柳山當然是滿口答應:“伯母請放心,我會的。”
兩人離開的當日傍晚,衣衫不整的葉知寒從東院衝出來,氣紅了眼:“娘,爹,紅雪呢!”
傅氏見他這般模樣不由吃驚:“你怎麼了?弄得這麼憔悴?”
怎麼了?他跟蘇婉瑩那女人在床榻上翻滾了三天,整整三天!他怎麼了?他快要瘋了!
“紅雪呢?我要問問她,她為何要這般對我!”葉知寒好難過,又膈應又想哭,他清醒以後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臟了臭了,“紅雪!傅紅雪!!”
“紅雪離開了,”傅氏不清楚其中緣由,但看兒子這般瘋魔,還是有幾分擔心,“到底出了什麼事?”
葉知寒哪有心情跟傅氏一一道來?他隻要一想到自己睜開眼看到滿屋子的狼藉和懷裡麵條似的蘇婉瑩,一股衝到天靈蓋的惡心快要將他的意誌擊潰。抓起地上隨便一件外袍,他便衝了出來。此時滿山莊的找人,怒氣衝上腦袋,一怒之下竟昏了過去。
葉穀山不明所以,忙叫仆從去請大夫來。
大夫來的巧,正好蘇婉瑩在屋裡也不是很好。她跟葉知寒不同,她隻是個普通女子。葉知寒武藝高強堅持了三天的胡鬨也有些虛脫,她自然就更慘。要不是仆從們堅持往屋裡送吃食,她估計能死過去。大夫這邊看過,確定沒傷及根本,就主要去就蘇婉瑩了。
葉知寒再次清醒過來又是一天後。他仰躺在床榻之上,淚水汩汩地往枕頭裡流。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他從前不理解這句話,如今覺得這句話就是自己的寫照。沒有人比他更慘!
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葉知寒消沉下來。他也不嚷嚷著問丸子了,整個人像個沒靈魂的木偶。
傅氏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即就著手調查起來。這件事是不經查的,蘇婉瑩找人動手本就沒計劃得很詳細,稍稍一審問,就問出了事情緣由。
得知一切起因,傅氏再看半死不活的蘇婉瑩就不知該說什麼。她本以為能做到赤身**給兒子當暖手爐已經是很離經叛道,沒想到,這蘇氏還有膽子跟外人聯手給侄女下藥。若非侄女意外將吃食給送回去,今日鬨出大動靜的就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而是紅雪被外人玷汙。
那個張賢安看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內裡竟是這麼個狗東西!幫著惡人毀無辜姑娘家青白!若非她找到張賢安之時,那狗東西被山下小倌館裡的小倌兒壓在身下,已經被弄得不人不鬼,她必定宰了那小子!
“你小小年紀,怎麼就能如此歹毒?”傅氏不懂她到底能壞到什麼份上,才能那般容不下侄女,“紅雪都已經帶了男子回來,你還不放過她,你究竟是要怎樣?”
蘇婉瑩躺在床榻上不敢看傅氏的眼睛,隻閉著眼睛,硬著頭皮裝死。
“蘇氏,”傅氏覺得這種兒媳婦不能要了,這種壞心眼的兒媳婦放在家裡就是條毒蛇。誰知道她這等狹窄的氣量,若是不經意間惹到她,會受到什麼樣的報複?傅氏也不說打殺她,畢竟她現在這虛弱的模樣也沒法打殺,“你回你家去吧。我紅葉山莊養不起你這尊大佛。”
蘇婉瑩終於肯睜開眼睛了:“母親!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將我送回去?!”
“那你待如何?蘇氏,從紅雪回來你便一直在針對她。”傅氏不是沒眼睛看不到,掌管一個山莊三百多人的內務,她怎麼可能糊裡糊塗。隻是盼著家宅和諧,想著日子長了,姑嫂關係總會好起來。可誰想到蘇氏會壞到這個份上,想到了毀人清白的歹毒手段!
“紅雪大度,讓著你。為了避開你,她跑出去流浪,你還想怎麼樣?”傅氏氣得渾身發抖,想著侄女為了寬她的心硬說自己要去看雪蓮,她心裡就酸得慌,“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你連這點良心都沒有!”
傅氏說的,蘇婉瑩還覺得委屈呢!
“那她跟知寒拉開關係了嗎?!她還不是跟知寒不清不楚的!”
“那是知寒做的錯,你為何不去跟知寒鬨?”傅氏覺得她腦子有毛病,“你光記恨紅雪,你怎麼不花點心思去討知寒歡心?你若是有本事叫知寒收住,我就不信紅雪會做出那等背德之事!”
那她不是抓不住嗎!
她若是抓得住,何至於逮著傅紅雪不放?葉知寒他的心就是石頭做的!可這話蘇婉瑩說不出口,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說不出口。似乎是自己說出這一句,就要斬斷跟葉知寒的緣分似的,她非常非常的謹慎:“我不會回去的!我如今這個樣子,根本就不能動,我不走!”
兩人僵持不下時,不知何時進來聽了一切的葉知寒有種蔓延胸腔的鼻酸。他哭了,哭得很大聲,嚎啕大哭那種。屋裡對峙的婆媳都嚇一跳,看著葉知寒不知所措。
葉知寒卻仿佛胸口的疼痛被戳開了一個口子,一瞬間泄了出來。
原來,紅雪不是有意害他,紅雪隻是察覺到食物不對,將它送回去罷了。這樣的解釋,其實站不住跟腳。但葉知寒心裡有了一個傾瀉口,他就有理由說服自己原諒丸子。隻有原諒丸子,他才有勇氣繼續追逐。
葉知寒憋了很久,整整十天,這口無法用言語描繪的疼痛才終於有了愈合的借口。他哭得太用力,以至於又昏了過去。在家消沉這段時日,葉知寒不吃不喝地糟踐自己,鐵打的人也撐不住。人倒在地上,傅氏嚇得臉發白,顧不上送蘇婉瑩走,忙親自將兒子背起來,衝出去找大夫。
這般耗了將近半個月,葉知寒才重新恢複了健壯。
葉穀山被這兒子折騰得人都老了幾歲,拍著葉知寒的肩膀不知該說什麼:“好自為之。”
葉知寒垂下眼簾,不知該如何安撫父親。但是他舍不下丸子,他心之所至,念念不忘。因這幾番的酸澀折磨,反而心生執念:“我所求,不過得我所愛罷了。”
葉穀山腦袋一扭,走了,不管了。
傅氏打心裡想休了蘇婉瑩這個兒媳,對於兒子重新追逐侄女,當然是樂意之至的。隻是,想起丸子身邊還有個楚公子,她有些不忍:“若是紅雪不願回頭,你切不可勉強。知道嗎?”
葉知寒沒說話,隻打算儘快聯係蘇家人上山,他要當麵休掉蘇婉瑩。
不過有些事,總是事與願違的。蘇家人上山這一日。蘇婉瑩當著所有人的麵昏了過去。蘇家人咋咋呼呼地請了大夫上山。大夫還是那個大夫,之前跑了好幾次紅葉山莊,與葉家人都熟識了。手指往蘇婉瑩手腕上一搭,眉頭緊鎖,就兩個字:“滑脈。”
這兩個字,不亞於重錘,狠狠地捶在了葉家一家子的心上。
老大夫繼續道:“將近一個月,月份還淺,受了大刺激才支撐不住昏過去。你們家是怎麼回事?先前這小婦人就遭了罪,這般來來回回的折騰,你們是不想要孩子?”
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蘇婉瑩的運氣能好到這個份上。她不想被休妻,就立即揣上了。葉家人是江湖的名門正派,如何能當著眾人的麵說不要蘇婉瑩肚子裡的孩子。畢竟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蘇婉瑩肚子裡的孩子是怎麼來的。那就是葉家真的血脈。
傅氏喉嚨裡哽了半天,不知所措地看向葉氏父子倆。葉穀山眉頭緊鎖,葉知寒臉白的像紙。
蘇家人一看這架勢,如何能放任?抓著一個把柄就往死裡拿捏葉家人。
葉家人都是厚道人,葉氏父子倆更是出了名的正派人。要他們說出打掉蘇婉瑩的孩子,非要將人休棄的話,不大可能。最終的結果,自然是蘇婉瑩留下來。不僅留下來,因為孩子的事情,給將將才建立了勇氣的葉知寒一次重重的打擊,他仿佛失了魂似的,整個人都蒙了……
這一懵,就懵了四年。
……
日子一晃兒就過,丸子重新回來就是五年後。五年的時間,張賢安不是沒找丸子報複過,奈何他找的第一回就碰上丸子殺人,他倒黴被割斷手筋,再提不起刀。
風波平息,丸子回到紅葉山莊,早已物是人非。
再見葉知寒已經不是那個冷冽清透的少年,他沉默寡言,沉迷武藝,不問情愛。仿佛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殺人機器,武藝突飛猛進,人失去了生機。他看到蛻變得仿佛九天玄女的丸子,那種依舊濃烈到陰沉的眼睛黏在丸子身上,卻再也沒有雷池一步。
丸子看著他,有種他的靈魂已經滄桑的感覺。而他的身邊,一個玉雪可愛的小童歪著腦袋,怯生生地看著丸子。丸子這幾年有聽說葉家的事情,自然知曉。
她看著與葉知寒如出一轍的小娃娃,感覺到靈體在慢慢的抽離。她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