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葬身於妖獸潮中的葉離陡然出現在眼前,所有人都慌了。
不可思議,是假的,是做夢麼?
如果這是夢,可不可以讓夢更長久些?
“……師姐。”
謝子陽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天空中的幻影,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眼眶卻紅了。他想他的師姐,無時無刻不再想。
“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他癡迷地問。
師姐沒有說話,隻是朝他淡淡一笑。
於是謝子陽瘋魔了。
瘋魔的謝子陽朝著葉離的方向狂奔而去。
於謝子陽而言,葉離是他在這個仙府唯一的救贖。那年冬天,修為不過築基期的謝子陽在一次意外中掉進了冰窟裡。那可是千年的冰窟,又冷又黑,深不可見底。
他想呼救,可又不知喚誰。
因為謝子陽在仙府中人緣不太好。
也是自然的,他天賦普通,卻又仗著自己是中州謝家獨子的身份拜入青鶴劍尊門下,成為了尊貴的關門弟子。
明麵上大家不敢置喙,暗地裡沒少對他閒言碎語。
“謝家的大少爺,不去家裡坐享清福,來仙府做什麼?”
“嗤嗤,劍尊收他做關門弟子,結果他三年才築基,連一個普通內門弟子都不如,我都替他丟臉。”
“還記得嗎,上次他拿著一個價值數萬上品靈石的靈鳥當坐騎,可笑,他竟連那靈鳥的真實用途是祭劍都不懂,以此可見,靈石再多,傻子也不會變的聰明。”
“所以我上次隨便拿了把靈劍騙他,他給了我五千上品靈石呢,不過是十個靈石都沒人要的破爛東西。”
“吳兄果真是奇才,再下佩服!”
弟子們圍在一起說話的時候,謝子陽就站在門外。
一門之隔,他臉上的表情和身體中流淌的血液都仿佛一齊被凍住了。
謝子陽出身謝家,從小錦衣玉食,自小接受到的都是善意,所以他向人釋放的也是善意。因此,孤身來到仙府以後,他從來不吝嗇於從自己身上掏出靈石補貼師兄弟。自小見慣了寶貝的謝子陽怎會認不出那柄劍根本不值那個錢?
師兄弟們對他也不錯,你來我往都是笑盈盈的,還教他練劍。
然而,一切都是假的。
背地裡他們看不起他,嘲諷他,欺騙他。
之所以沒有明目張膽同他撕破臉,不過是還圖著他的靈石罷了。
心灰意冷地謝子陽甚至連和他們當麵對質都不敢,踉踉蹌蹌就走了。
該他倒黴,走著走著又不小心掉進了冰窟裡。
那本該是謝子陽最絕望的一天。
冰窟人跡罕至,唯一可能救他的師尊正在閉關,聽不到他的求救。身上的儲物戒指不知掉在何處,裡麵有各種靈寶靈劍,都是可以救命的東西。
然而他現在什麼都不剩下,修為也隻有普普通通的築基期。
徹骨的冰寒中,他絕望地閉上了眼。
等著被凍死。
這時,有人在冰窟的洞口問:“有人嗎,誰掉了進去?”
謝子陽求生心切,喊:“我,救我,我是謝子陽,青鶴劍尊的關門弟子,救我出去,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那人說:“抱歉,大聲一些,我沒有聽清。”
謝子陽心更冷了。
他覺得自己失去了最後的生機。
沒有謝家作為依仗,他就是個普通弟子,多一個不多,死一個也不會少,根本不會有人願意救他。
然而,一條繩索垂了下來,恰巧垂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條粉色的披帛,沾染著主人身上淡淡的香氣。
“……謝,謝謝。”
“不必言謝,隻是舉手之勞罷了。”
“你叫什麼名字,待我回府,一定好好報答你。”
“報答就不用了,我叫葉離。”
葉離彎眉笑著。
謝子陽覺得那是自己生平所見,最美好不過的一道美景。
他動了心。
如今,消失了十一年之久的葉離再度出現。
謝子陽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她,問她是不是還活著,問她是不是受了苦?還想問她有沒有怪他?葉離是這世上唯一不因為他是謝家人而接近他的存在,他發過誓,要保護她一輩子,可他沒能做到。
所以他追了上去。
他有不得不追上去的理由。
賀停雲也追了上去。
賀停雲是青鶴劍尊門下的首徒,是他第一個關門弟子,醫劍雙修,哪怕是在偌大的太一仙府,地位也算的上尊崇。
然而沒有一個人知道,就連青鶴也不知道,他是個怪胎。
打從一出生賀停雲就知道自己和尋常人不一樣。
他出生那天,娘親看著他奇怪恐怖的模樣,被嚇得當場暈厥,再也沒醒過來。後來,見過他本來麵目的人都被父親殺了。
父親說:“這世上再也不要叫第二個人見到你如此模樣。”
賀停雲起初不信。
他長大後有了第一個朋友,朋友知曉了他的秘密,背叛了他。他的秘密被有心之人得知,年幼的饕餮混血遭到了無數貪婪的修士覬覦。
那一戰,他損失了父親,這世上最後一個對他好的親人。
他變得孤僻,變得控製欲極強。
大山一般的秘密死死壓著他,讓他幾乎無法喘息。
如果有可能,賀停雲這輩子不會再暴露出他的秘密。
然而,混血妖獸的身體並不總是受他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