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意外,他暴露出原形。
人群叫喊著要殺他,叫他怪物。
可怖的巨獸決定殺掉所有目睹真相的人,人群落荒而逃,唯獨最後一個人類站在原地,沒有跑,輕輕撫摸著他的獸首:
“大師兄,我知道的,你沒有惡意。”
“守著這個秘密,很辛苦吧?”
的確是很辛苦。
所以他累了,不想再一個人守著這個秘密。那以後每次下山,總會有人連夜做好如意糕送給他:
“大師兄,吃了如意糕,下山後事事如意。”
可送他如意糕的那人自己卻沒能事事如意。
她消失在妖獸潮裡,於是這世上賀停雲再次變得孤單。
賀停雲要把她抓回來。
無論是真是假。
是假的,便殺了她,膽敢冒充葉離的人,隻有死路一條;若是真的……
賀停雲焦躁地抓緊了劍。
總之,他一定要把她抓回來,他要將一切都牢牢抓在自己手裡。
而子車皓淵同樣追了出去。
相比於其他兩人複雜的感情,子車皓淵就要簡單的多,他隻是看到葉離的臉,下意識便追了上去。
葉離是他的婚約對象,是他未過門的道侶。
起初,心高氣傲的他並不把葉離放在眼裡。
葉離不過是一個外門弟子,靈根雖高了些,但出身低微,若不是國師算命盤,指定了她便是自己的天定之人,恐怕醉心修煉的子車皓淵連多看葉離一眼都不會。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又尋常的女子,在妖獸潮中,救了子車皓淵。
那一年的子車皓淵還沒有突破金丹期。
他的天賦極高,才十六歲,修煉無往而不利,年紀輕輕就築基大圓滿。是以,三十年一遇的妖獸潮來臨後,他主動禦劍前往前線殺敵。
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本以為隻是普通的玄階妖獸潮,不會有任何危險。
然而戰場瞬息萬變,地階妖獸隱藏在玄階獸潮後伺機而動,強大的妖力讓彼時隻有築基大圓滿修為的子車皓淵無力抵抗。
就在他以為要命喪獸口之際,葉離挺身而出。
她的背影是那樣瘦小,卻又是那樣堅定。
這個瘦弱平凡的女修代替他被妖獸卷走,眨眼便不見了蹤影。憤怒之下,子車皓淵當場突破金丹期,奮力殺了那偷襲的地階妖獸,一戰成名。
然而,妖獸雖死了,葉離卻再也沒回來過。
子車皓淵的心中自此多了一道經年未愈的疤痕。
後來總是有人對他暗許芳心。
他一一拒絕。
拒絕的理由每次都隻是同一個:“謝謝,但我已有心儀的道侶。”
這世上又有什麼比已經消失的道侶又回來更重要的事呢?
他認為沒有,所以他追了上去。
……
其餘弟子也是諸如此類,種種這樣那樣的理由:
“葉離師姐曾在我受傷的時候替我熬過熱湯。”
“初入仙府時,是葉離師姐教會了我禦劍。”
葉離失蹤了十一年。
命燈未滅,代表著人還活著,十一年來仙府眾人其實從未放棄過尋找她。如今葉離出現了,哪怕隻是一個幻影,可他們又怎麼可能丟下她不管呢?
於是不管不顧地,所有弟子都昏了頭。
他們朝著假葉離的方向而去,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也根本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
人群中,唯獨從未見過葉離的子車瑾麵露震驚:
“你們這是……”
“要去哪裡?”
“大師兄,二師兄,皓淵哥哥,你們在做什麼?是昏了腦子麼?”
沒人理她,清醒的子車瑾追著他們的背影大喊:“你們難道忘了我們的目的,我們是要去救寧晚晚啊,寧晚晚這臭丫頭還落在那妖獸手裡生死未卜,她隻有築基期,你們都不管她了嗎?為什麼要去那邊?”
她壓根兒沒見到葉離。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被捆成粽子奄奄一息的寧晚晚。
寧晚晚在等著他們。
今日清晨,寧晚晚還天真地對他們笑,說:
“若我被妖獸抓走了,大家一定要記得去救我呀。”
大家是怎麼說的呢?
說:“這還用交代?”
說:“師妹放心,我拚死也要護著你。”
說:“傻瓜,不要操無謂的心。”
然而,那時言之鑿鑿承諾的所有人此刻像是中了邪一般:
“隻是耽誤一會兒,不礙事的。”
“晚晚那麼聰明一定不會出事,等我先去尋了師姐,回來再救晚晚也不遲。”
“這世上沒什麼比師姐的安危更重要。”
“阿瑾讓開,不要攔著我的去路!”
子車瑾後背發冷。
森冷的寒意透徹骨髓。
眼前人是她的師兄弟,是她的親哥哥,是她喜歡的對象,然而此刻她卻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從未真正認識過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