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天(2 / 2)

蘇河冷聲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醉夢貪歡確實無解,至少我不會。至於其他人……與其求其他醫修,倒不如看看你的大師兄有何見解。”

蘇河這麼說,那是因為他已經在寧晚晚重塑靈根的診治上見識到了賀停雲的強大。賀停雲的強大之處在於,他的醫治手段是和所有醫修截然不同的。

賀停雲膽大妄為,然而又偏偏有效,傳統的解毒法子或許對付不了醉夢貪歡,但蘇河莫名覺得,賀停雲有其他法子。

謝子陽於是殷切地看向賀停雲:“大師兄?”

青鶴、子車皓淵、月明初也同樣看著他。

賀停雲臉色陰沉的可怕,半晌才開口:“醉夢貪歡的確並非無解。”

“真的?”

謝子陽喜悅溢於言表,當下放開蘇河的袖子,又去扯賀停雲的:“大師兄,那你快說說看,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救師姐?”

賀停雲眼皮無端顫了顫:“以血,換血。”

月明初:“什麼?”

青鶴也道:“停雲,你說的更明白些。”

賀停雲轉過身去,背對著所有人,將一切情緒都掩蓋在眼底:“所謂以血換血,就是將師妹她身上所有的毒血都排出體外,以另一人無毒的血換之。連續換上三次,直至深入五臟六腑的毒素也清除乾淨。”

他說完,眾人均是震驚。

此等法子簡直聞所未聞,也難怪蘇河想不出。

然而縱使驚世駭俗,隻要是能救得了葉離,眾人都願意一試。

更何況,賀停雲才剛剛給寧晚晚重塑過靈根,他神醫的名聲已經傳得府內外皆知,是以他如此說,眾人也如此篤信不疑。

子車皓淵是反應最快的,他立刻掀開衣袖,亮出自己精壯的小臂:“大師兄,請用皓淵的血。”

青鶴一驚:“皓淵,你?”

謝子陽很快也跟著不甘示弱道:“我也可以,用我的吧,師兄。”

兩人爭著給葉離獻血,月明初見到這一幕嘴角一抽,冷哼一聲。

心道:算這兩人識相,沒有相互推諉。

但所有人都想不到,賀停雲搖了搖頭,將這兩人的血全數拒絕:“不是誰的血都可以的。”

蘇河也道:“的確,每個人的血都略有不同,強行融合會產生異狀。”

青鶴皺眉:“那該如何是好?”

賀停雲說:“尋常人的血自然不行,但若是有一人,與師妹她命格相同,兩人的血便可以互為替代。”

不知為何,賀停雲說完這句話以後,青鶴心臟猛地抽了一下。

下意識地,他眼前出現一個瘦小可憐的身影。

青鶴心都亂了。

他的語氣裡藏著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逃避:“命格相同,那……又如何去找此人呢?”

賀停雲卻沉默著,不再開口說話了。

謝子陽發覺不對:“怎麼了?”

賀停雲還是不說話。

謝子陽很著急,人到了這個時候大多是會急的失去理智。

可謝子陽想不到,不代表其他人想不到。

幾個弟子不願意戳穿那殘忍的真相,不代表外人也不願意。

就好比此刻,在一片寂靜中,唯獨月明初無所畏懼:

“哦?你們找不到嗎?我倒是聽說了,你們府裡有一位弟子,長相同阿離有七八分的相似。若非命格相同,恐怕很難如此相似吧?”

他說完,臥房裡忽然無比安靜。

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誰也不得不承認,月明初說得對。

“沒記錯的話,晚晚的生辰和葉離師姐是同一天,都是十月初七。”謝子陽顫抖著聲音,手卻死死握在佩在腰間的荷包上——

那裡裝著給寧晚晚的生辰禮物,如若不是葉離陡然出現,現在它應該正擺放在寧晚晚麵前。

素來沉靜的子車皓淵也有些慌亂。

他高冷的表情不複存在,下意識辯駁道:“誰說長相肖似就會命格相同的?寧晚晚她與葉離相差太遠,除了長相外,其他可是沒有一處相像。”

這話到也很屬實。

寧晚晚是眾所周知的仙府廢物,修煉了十年才堪堪爬上築基期。

而葉離呢?

她離開前可是驚才絕豔的天靈根修士,二十歲便有金丹期。

如若兩人命格相同,靈根又豈會如此天差地彆?

謝子陽聽他這麼說,心情十分複雜。

有些遺憾,因為寧晚晚若不是那個人,師姐的救治可能還要再等;又有些慶幸,不是寧晚晚就好,若真是寧晚晚……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又怎麼舍得呢?

這時,青鶴平靜地開口:

“不,她們的確是命格相同,晚兒她……是如假包換的天靈根。”

“什麼?”

“晚晚是天靈根?”

“太好了,阿離有救了!”

三個人,三種不同的反應。

月明初皺眉看向其餘人,不滿道:“你們這是什麼表情?不樂意?”

子車皓淵沒有說話,他此刻心中正是天人交戰,掙紮地厲害。

至於謝子陽,謝子陽在短暫地驚訝過後,很快,對葉離的關心就蓋過了寧晚晚,像以往一般,他下意識輕聲道:“不,沒有不樂意。”

月明初還是不滿:“記住,這是你們欠阿離的,你們無權拒絕。”

子車皓淵問:“大師兄,取血之法,可會傷及小師妹性命?”

賀停雲回答:“不會。”

謝子陽立刻高興起來:“那還等什麼?我們去找晚晚吧,晚晚她心地這麼善良,知道可以救師姐,一定會很高興。”

賀停雲看了他一眼,又說:“可自然也會讓晚晚她傷了元氣。”

“這……”

謝子陽猶豫了半刻,卻也沒有太久,很快他說:“隻是傷了元氣,又不危及性命,不礙事吧?”

月明初怒道:“自然不礙事,還不快把人帶過來!”

場上一時無人反駁。

正在這時,目睹了一切的蘇河不可思議地開口:“你們在想什麼?寧晚晚才剛剛重塑靈根,此刻人還未醒,你們竟然想用她的血救葉離?”

謝子陽眼露茫然:“可蘇師叔您也說了,此毒無解。”

蘇河氣得怒瞪謝子陽一眼。

他也很是知道,這個謝家的孩子癡迷葉離迷得厲害,和他說不通道理。

於是他看向青鶴,場上唯一有做主能力的人。

“青鶴師兄,此事我看不妥,你那小徒弟正是體虛的厲害,現在你去要她的血,不是要她的命嗎?”

青鶴卻避開蘇河銳利直接的眼神,側了側臉看向窗邊。

蘇河怔住:“青鶴,你……”

他萬萬沒想到,這等離譜的事,青鶴竟然不開口拒絕!

半晌,青鶴緩緩地,語氣如常地說:

“停雲說了,不會危及性命。”

蘇河瞳孔霎時放大,他沒想到,沒想到曾如此疼愛寧晚晚,說要護著寧晚晚一輩子的青鶴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話若是叫寧晚晚聽了,她該哭得有多傷心啊?

那小姑娘天生招人喜歡,就連蘇河這樣素來冷情的人,也忍不下心對她說半句重話。

而且青鶴他難道不知道……

很快謝子陽說:“既然師尊也同意了,那我便去帶晚晚過來吧。”

賀停雲終於也是回過神來,下定了決心道:“我同你一起,她此刻正躺在我的藥廬裡。”

“等等。”

子車皓淵忽然出手,以劍鞘攔住賀停雲。

他深邃的眼神死死鎖住賀停雲,仿佛不肯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變化:“大師兄,我要你對我保證,果真不會傷及她性命。”

賀停雲猛地怒氣上湧:“我難道會故意害晚晚不成!”

子車皓淵神色一慌,罕見失語:“不,我隻是……隻是……”

隻是擔心。

雖然他想救葉離的心不比任何人少,但他下意識抗拒讓寧晚晚給葉離換血。

寧晚晚她那麼瘦,總是一副風都能吹跑的模樣,麵色又蒼白,一看就是身體不太好。這樣的寧晚晚,本該是被人捧在掌心裡如珠似玉似的寵著的,不讓她受丁點傷害。

放血,那麼多血。

她會死嗎?

子車皓淵愕然發現,隻要一想到寧晚晚可能也許會死這個事實,他的心就像是刀割一般地疼痛。

其痛苦程度,甚至於超出了今日見到重傷昏迷的葉離。

然而,還不等他想明白自己對寧晚晚的感情。

月明初便厲聲嗬斥他道:“還不快快讓開,你彆忘了,是誰當年在妖獸潮裡救你性命!”

子車皓淵怔在原地,半晌,緩緩地收回了手中的問天劍。

是啊,是葉離救了他一命。

他欠葉離的,無論怎麼還都還不清,如今他又有什麼資格阻攔呢?

至於寧晚晚。

子車皓淵閉上了雙眼,心中下定決心:等此事過了,他一定會好好補償寧晚晚,無論她要什麼,他都給她。

……

子車皓淵讓開以後,賀停雲與謝子陽走出靈鶴峰。

一路上,兩人彼此都沒有說話。

空氣安靜地可怕。

無數次,兩人都感覺到對方有過打退堂鼓的心。

然而最終,賀停雲的雲靄劍還是停在了自己的藥廬前。

臨到跟前,謝子陽有些退怯:“大師兄,不若,你獨自進去,我就在外頭等你?”

他承認,自己膽小了。

一想到要麵對寧晚晚可能失望的表情,謝子陽心中竟有些害怕。

明明方才在靈鶴峰的時候他不是這樣的。

與謝子陽相比,賀停雲顯得淡定許多,他是那種已經下了決定就絕不後悔的人。如果他不想推寧晚晚出來,那他最開始就不會說出換血的法子。

而當他說出以血換血的那一刻,就意味著他已經在兩人間做出了抉擇。

“好。”

賀停雲道。

說著他往前走,步伐很小,卻極為穩健。

直到他推開門。

一霎那他的目光落在門內空空如也的床榻上,忽然僵住——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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