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說誰呢?”
骰娘一臉莫名其妙。
酒鬼打了個酒嗝:“不知道,認錯人了吧?”
小和尚搖搖晃晃,還記掛著吃呢。
寧晚晚則一臉心虛:“啊這……”
骰娘挑眉:“不會又是你惹出的禍事吧?”
寧晚晚迅速地立正挨打:“怪我怪我。”
從情絲劍秘境出來以後,她太高興了,以至於忘記了自己身後還有太一仙府這幫窮追不舍的追兵。
雖然在秘境裡,她正麵打敗了謝子陽,可畢竟也隻是一個謝子陽。
賀停雲、青鶴,乃至於太一府主,這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骰娘輕哼了一聲:“就知道是你。”
不過,話雖如此,骰娘卻半點沒有嫌棄,或是仇視的神情。
酒鬼和小和尚也是如此。
究其原因,他們三人作為魔修,身上背著的孽債也不知有多少,對這種仇家找上門來的事情早就當做是家常便飯;再加之,情絲劍秘境內三個關卡,寧晚晚已經用她自己的表現,成功讓三人認可了她。
骰娘漫不經心道:“說吧,惹上誰了?”
寧晚晚濃密的睫毛小扇子一般忽閃了兩下:“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人物。”
酒鬼道:“這樣啊,那讓小和尚一個人出去,當就能解決了。”
寧晚晚說:“小和尚恐怕不夠。”
小和尚抗議:“貧僧夠!貧僧一個打十個都夠!”
骰娘道:“酒鬼也出去看著兩眼。”
寧晚晚:“加上酒鬼也不夠。”
“酒鬼都不夠?”骰娘此時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仔細端詳著寧晚晚的神情:“所以你到底惹上誰了?不會是個化神期的高手吧,那我也救不了你。”
寧晚晚還未將“劍尊”這兩個字說出口,卻聽門外又傳來一道熟悉的淡笑——
“青鶴劍尊好大的口氣。”
而方才還來勢洶洶,氣焰天下無敵宛若天神下凡的青鶴,此刻卻麵容冷若冰霜,如臨大敵地看著來人。
*
客棧外。
屋頂。
誰也不知道黑發黑衣的男人是如何走出來的,隻是當所有人一回神,眼前就已經多了這麼一個挺拔的人影。
弟子們不禁驚詫:
是誰?
誰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連劍尊青鶴的“籠中鶴”都可以輕而易舉破解。
要知道,“籠中鶴”這一招,可是讓青鶴劍尊舉世聞名的招式。
就算是天階妖獸被困入其中,也是插翅難逃。
然而眼前的黑衣男子,他竟如此簡單的,直直自籠中走了出來,仿佛“籠中鶴”對他毫無阻礙似的?
他的修為該有多麼不可捉摸!
可當世大能中,卻從沒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
眾人警惕地握緊手中長劍,嚴陣以待。
生怕來人稍稍一出手,就打他們給措手不及。
就在這時——
“是你?”
短暫驚愕後,青鶴冷冰冰的眸子裡透出些許震驚。
除了震驚,他的眸子裡還有一種罕見的忌憚。
按理來說修煉到青鶴這種境界,又背靠第一仙府,可以說這修真界已經沒有幾個人能讓青鶴忌憚。但麵前之人卻是一個例外。
魔尊林欲雪。
他的行蹤素來詭譎,神龍見首不見尾,仙門罕有人了解。
但他的聲名卻極大,論起當世高手,或許其餘大能還有個爭議,但他,隻要說出名字就是毋庸置疑。
就連府主太一子也說:“我非魔尊的對手。”
也因此,雖然青鶴從未見過他本尊,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卻不得不對他多加忌憚,甚至態度上,沒由來多幾分敬意:
“魔尊。”
青鶴語氣篤定。
能如此輕易地破除他的劍招,定是魔尊無疑了。
青鶴背後,幾個弟子用眼角餘光好奇地打量著林欲雪。
魔尊?
這個一身黑衣的英俊男子,竟然就是傳說中的魔尊。
魔域與仙門素來井水不犯河水。
但有關這位魔尊的傳奇,幾個小弟子也曾或多或少聽聞過。
都說魔域有個大魔頭,修為是當世頂尖,但性格殘暴,長相也十分可怖;然而今日一見,哪裡可怖,哪裡殘暴了?
完全就是個翩翩貴公子,甚至比青鶴劍尊看上去還要更好接近一些。
幾個弟子甚至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劍尊大人,不知來此有何貴乾,緣何以劍封住整間客棧?我可否認為是——”
“向我宣戰?”
相比青鶴謹慎的態度,林欲雪的態度顯得很是輕鬆,甚至稱得上是悠閒。他披散著長發,隻是鬆散套了件外袍就走了出來,還帶著微微濕潤的黑發更襯得他膚色白皙,顯然是剛沐浴結束,連衣服都未穿好。
青鶴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家醜外揚,隻得解釋說:“在下無意冒犯魔尊。隻是,本尊有一孽徒三年前叛出仙府,正巧此孽徒下榻於這間客棧,這才貿然出手,叨擾了魔尊。”
青鶴這話說得體麵。
既表達了自己不想與魔尊起衝突的意願,又表明了,眼下事是他們太一仙府的府內事,和林欲雪無關,叫林欲雪最好不要亂插手。
按常理來說,仙門魔域井水不犯河水,這樣的處理是最合適不過。
林欲雪一定也不願意貿然因為這樣的小事,就和太一仙府為敵。
青鶴既然低頭認錯。
林欲雪下了這個台階,行個方便就是。
然而,林欲雪的態度卻顯得有些奇怪。
他輕笑了一聲,語氣慵懶:“青鶴劍尊此言差矣。”
青鶴微不可見皺了皺眉:“魔尊何出此言?”
林欲雪道:“這間客棧裡,並沒有你的徒弟。”
青鶴的眉頭皺地更深了。
他有些拿捏不準,林欲雪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到底他其實並不了解林欲雪。
隻知道這人修為深不可測,是魔域尊主,不好惹。
但對他的來曆,他的個性,卻是一概不知。
然而他十分確定,自己線人的消息不會出現差錯,寧晚晚從秘境出來後,人的確是下榻在這裡。
故而青鶴不能讓步。
青鶴道:“魔尊,我那孽徒善於偽裝,因此,也可能是您看走了眼。”
更何況,林欲雪壓根兒就不認識寧晚晚吧?青鶴想。
林欲雪勾唇,唇角微揚。
卻半點沒有讓開的意思。
氣氛一時僵住。
這時,青鶴的身後,一個身穿芙蓉色織錦裙的女弟子湊到青鶴耳邊,說了一句話。女弟子帶著麵紗,麵容遮蓋在紗中看不清楚,然而,觀其與青鶴親密的舉動,想來在靈鶴峰應是地位不低。
隻見女弟子說完後,青鶴原本僵硬的麵色立刻有了不少緩和。
他祭出一件法寶,冷聲道:
“魔尊既然否認,便讓我這法寶將人指認出來,也好不令我仙魔二界徒生乾戈。”
說罷,他以靈力灌入法寶之中。
這法寶也是件尋人尋物的寶貝。
比不得太一子的星盤全能全知,然而,隻要人在百裡地之內。
用此人曾用過的物件做引,那人就會原形畢露。
寧晚晚曾在太一仙府修煉十年,自然還有不少物件落下不曾帶走。
再加上她此刻人就在客棧裡,也並沒有穿可以隱蔽身形的隱身衣,因此,幾乎是瞬間,法寶就定位到了她的蹤影。
法寶直直指著客棧門內的方向。
青鶴冷笑了一聲:“看來,人的確是在呢。”
他麵上不顯,心頭卻已然是難耐,幾乎是恨不得立刻就衝進客棧,將人抓出來。
三年。
寧晚晚走了三年。
青鶴就足足念了這個名字三年。
對修者來說,三年的時間看似極短,然而,對青鶴來說,這三年裡的每一個日日夜夜都是煎熬。
因為禦下不嚴,府主在他身上下了斷魂釘。
一日不找到寧晚晚,不找到山河石,斷魂釘就一日折磨著青鶴。
除了肉身的痛苦,這三年間,靈鶴峰在太一仙府的地位也是大不如前;青鶴作為一峰之主,地位與權力首先就受到衝擊,而隨著寧晚晚走後,他的幾個關門弟子也是人心渙散,再也不複從前光景。
雖然之後葉離歸位,多少填補了些空缺。
但葉離畢竟隻有一人。
她才剛剛痊愈的稚嫩肩膀,又怎麼能扛得起整個靈鶴峰呢?
也因此,青鶴必須找到寧晚晚。
他要讓寧晚晚給自己,也給太一仙府一個交代。
無論生死。
青鶴閉上了眼:“這是我仙府內事,望魔尊不要隨意插手,否則,仙門魔域可以交好,亦可以為敵。”
扯出仙門的大旗,這話已經算得上是威脅了。
青鶴的心中其實並沒有底氣。
可林欲雪仍是不肯讓開,老神在在的模樣。
“為敵?”
他輕笑了聲,眼尾微微上挑:“太一子叫你如此說的?”
青鶴麵色不佳:“魔尊,我尊稱您一句魔尊,隻是以禮相待,並非意味著我青鶴就怕了你!哪怕府主在此,今日亦是如此。”
林欲雪不再說話了。
就在青鶴等人以為,林欲雪權衡利弊後就要乖乖讓路的時候。
忽然,林欲雪衝著客棧門內,一聲傳音:
“徒弟,還躲著喝酒,不出來見見貴客?”
青鶴臉色微變。
他不知林欲雪這一遭,葫蘆裡又是賣了什麼主意。
但總而言之,隻要寧晚晚今天在這客棧。
無論發生任何事,她逃不掉自己的掌心。
青鶴勢在必得地想。
正在這時,隻聽客棧門咯吱響了聲。
一個身材輕盈,腳步輕快的人影不緊不慢走了出來。走到門外以後,人影又抬起張漂亮、明媚的小臉,衝林欲雪的方向笑了笑,道:
“師父彆急,我這就來了。”
青鶴徹底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