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音色十分悅耳,如山間的清泉,令人一聽就心生愉悅。
然而,他開口所說出的言語,卻又叫人遍體生寒:
“從方才起,你便一直針對我的徒弟。我以為自己說的很清楚了,無論她從前是誰,從前在何處修煉,現在都是我的徒弟。你如此針對她,可以認為,是你對我不滿嗎?”
葉離臉色一變:“不,魔尊大人……”
葉離話未說完。
忽然,鋪天蓋地的劍意有如狂風一般就席卷整個天地。
那劍意之龐大,葉離與之相比就好像滄海中的一粟。
而緊接著狂風怒吼,悶雷聲振聾發聵。
周遭百裡之內,連天象都因這劍意而改變。
哢嚓——
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劈下。
映襯出太一仙府眾人一個個蒼白的臉。
青鶴忙將自己的命劍祭出,以自己的劍氣為弟子們創造一個遮風擋雨的角落。可也隻是微弱的效果,不少弟子不堪其壓力,痛苦地慘叫著跪倒在地,唇角溢出鮮血。
葉離雖勉強以劍支撐,站穩了身體。
然而下一瞬,林欲雪的身影有如鬼魅一般,靠近了她。
“葉姑娘。”
林欲雪伸手,扼住了她纖細的咽喉。
葉離完全相信,隻要他稍稍一用力,她就會立刻斃命當場。
近在咫尺的死亡讓葉離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
她這才真正意識到,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何等危險的存在!可她竟敢,竟敢昏了頭腦,當著他的麵去挑釁他的弟子。
林欲雪的語氣仍然淡然,黑眸中卻不見絲毫感情:“本尊這弟子,向來是寬宏大量,不會與你計較,但這並不代表本尊也是。懂嗎?”
葉離牙關緊咬,渾身瑟瑟發抖,在強大的威壓中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試圖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青鶴。
然而青鶴已然是自顧不暇,又怎麼會顧得上她。
更何況,青鶴也不是林欲雪的對手。
有一瞬間葉離真的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終於,發泄夠了的林欲雪撤了劍氣。
天地平靜下來。
狂風靜止,雷鳴消失。
眾人得以喘息,大口喘著粗氣。
這時,背對著狼狽的太一仙府眾人,林欲雪冷然道:“不過,既然她對你正式下了戰書,本尊自然不會越俎代庖。”
葉離心頭一緊,不知林欲雪又是打得何等主意。
卻聽林欲雪緊接著道:
“七年後問劍大會,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無仇無怨的,分個左右高低。”
“此話當真?”
葉離黯淡的眸光忽然就有了色彩。
她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
問劍大會……她本就是要參加的。
且如果是問劍大會,林欲雪便無法再插手,屆時誰來都沒用。
寧晚晚,隻會是她的手下敗將。
她會光明正大的打敗她。
讓所有人看到,替代品永遠都隻是替代品。
林欲雪道:“自然當真。”
葉離想也不想:“好,我答應。”
七年……在漫長的修者生命中,實在是太不值一提了。有時一個頓悟,一個閉關,就可能整整耗費去十年時間。
因此,在眾人耳中,七年後就仿佛明日一樣,近得觸手可及。
誰也不會覺得,就靠這七年時間。
寧晚晚的修為就會有多麼驚人的改變。
畢竟寧晚晚是天靈根的天才,可葉離也是,寧晚晚在進步,葉離同樣也是。
若說寧晚晚的天賦還要畫個問號,不知她是用了怎樣的旁門左道才金丹大成;葉離的天賦與實力,卻是實打實的,眾弟子眼睜睜看著她勤學苦練成長起來的。
因此,包括葉離本人,青鶴在內,沒有人覺得這一戰寧晚晚有勝的半點可能性。
或許唯一可以期待的。
就是七年後寧晚晚究竟能發揮多少了。
林欲雪又問寧晚晚:“你呢,答應嗎?”
寧晚晚道:“自然都聽師父的。”
林欲雪微微頷首,表情不變道:“既然如此,那就七年後再見吧。”
他話音剛落。
太一仙府眾人隻覺腳下一股狂風刮過。
劍氣化風,將他們的身體整個拖離原地,一眾修士,竟像樹葉一樣,就這麼被吹走了。等風徹底停下,他們灰頭土臉的回過神來,就會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千裡之外。
他們,尤其是青鶴,自然是心有不甘的。
然而縱然心中再有不甘,如今寧晚晚的身旁有林欲雪在。
他們是絕動不了寧晚晚半根毫毛的。
為今之計,隻有立刻趕回仙府,將此事稟告府主與其餘劍尊,商討後再行抉擇。
*
而另一頭。
寧晚晚這邊,卻又是另一幅光景。
在客棧裡沒有出來的魔修三人組雖然沒有露麵,但卻原原本本地把牆角偷聽了個完整。自然地,大家也都知道了寧晚晚給葉離下了戰書的彪悍事跡。
都是自己人在,大家說話也就不怎麼客氣。
尤其骰娘。
骰娘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可以啊你寧晚晚,第一次發現你長了個熊心豹子膽,誰都敢下戰書。”
寧晚晚反問她:“不行嗎?”
骰娘蹙著眉:“不是不行,但你難道不知道這位葉離嗎?”
寧晚晚有些訝異:“啊?”
酒鬼顯然也是聽說過葉離的名號。
他嘖了一聲:“果然,我就說你肯定不認識她,否則怎麼敢的。”
寧晚晚不開心了。
怎麼回事,大家到底是葉離的小夥伴,還是她的小夥伴。
為什麼都向著葉離說話?
骰娘無奈地捂臉,道:“晚晚,看來你還果真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你可知道,你下了戰書的這位,在仙門如今名聲大噪嗎?”
寧晚晚微微蹙了蹙眉,麵露茫然:“不知。”
說起來,劇情裡葉離名聲大噪,不是要在問劍大會嗎?
怎麼這個時候,葉離就已經這麼有名氣了。
骰娘歎了口氣:“好吧,看來你是真的不懂。但你告訴我,你知道何為劍意麼?”
這回寧晚晚眼眸總算多了幾分篤定:“知道。”
“何為劍意?”
“劍意便是劍修的終極奧義,劍修終其一生所探究的,便是其自身的劍意。”
“不錯,那你又知不知道,劍意也有高下之分。”
“這……”
不得不承認,這就涉及到寧晚晚的知識盲區了。
她這三年修煉算是閉門造車,而且專注修體,對劍之一道其實並未完全了解。
而原著裡,劇情也是偏向女主角如何萬人迷,女配如何萬人嫌,女主如何引起男配們的修羅場,對女主和男主的修為,隻說其厲害,不說其緣何厲害。
寧晚晚朦朧對劍意有所認識,還是在太一仙府的時候。
她隻隱約聽說,覺醒了劍意的劍修會比普通劍修更勝一籌,但不是任何人都能覺醒劍意的。
她還知道在太一仙府,但凡劍意覺醒。
這位弟子一定會被當做寶貝疙瘩一樣供起來。
骰娘於是耐心解釋:“世麵上有不少劍意的排行榜,大差不離。不過,所有的排行,其實都公認有一種劍意,高於所有劍意,是無可爭議的榜首。”
寧晚晚心中泛起不詳的預感:“你不會告訴我,葉離覺醒的就是這個劍意吧?”
“恭喜你,答對了。”
酒鬼灌了自己一口酒:“否則她一個元嬰修士,如何名聲大噪?”
寧晚晚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好家夥,不虧是女主哇。
骰娘同情地看著她,有如看到什麼被後娘虐待的可憐小白菜:“孩子,所以我說你膽子大,給誰下戰書不好,給她下?若是尋常的劍意也就罷了,你可知道這個葉離覺醒的,叫做“天道之子”。什麼意思?連天道都站在她這一邊了,彆人還怎麼敵得過?”
寧晚晚:“……”
媽的。
“天道之子”,好樸實,卻好實用一個劍意。
難怪,她就說葉離膽子這麼大。
怎麼就敢當麵挑釁林欲雪,合著是仗著自己是“天道之子”。也很正常,若她被告知自己是“天道之子”,恐怕膽子也要比現在更大一些。
眾人又討論:
“我聽說,覺醒了這個劍意的修士,便是天道的寵兒,任何時候都能逢凶化吉,而且修煉之途不僅一帆風順,還經常有奇遇呢。”
“對啊,所以她才招人羨慕,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從妖獸潮中平安活過來。”
“不止呢,她回來以後本是中了毒,那毒沒有解藥,不少醫修都說她絕對挺不過來了,誰知後來她不但挺過來了,還借由這次機會,覺醒了自身的劍意。”
“啊……還真是叫人羨慕。”
寧晚晚忍不住打斷眾人的對話:“照你們這麼說,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任何一種劍意可以壓製她了嗎?”
骰娘一怔,她眨了眨眼:“好像……還真沒有。”
酒鬼皺皺眉:“確實從未聽說過。”
就在寧晚晚心越來越涼的時候,小和尚突然開口:“貧僧倒是有聽說過一個傳聞。”
“什麼傳聞?”
“傳聞,修真界萬千劍意,最初乃是由一股極強的劍意,分裂而來的。如若是這一道劍意,想必是能夠穩壓‘天道之子’。”
“哦!這我也聽說過!但隻是傳聞吧?”
“葉離未出現的時候,‘天道之子’不也隻是傳聞?”
“這倒是……”
“貧僧看來,空穴不來風,傳聞也是有跡可循。”
小和尚睜開了眼,黑漆漆沒有半點光采的眼珠子投向寧晚晚的方向,道:“況且,劍意是劍意,難道劍意無敵,修士就可以不努力修煉了麼?我等修士,本就是與天奪命,若連個劍意都怕了,何談與天鬥?”
寧晚晚冰冷冰冷的內心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她於是用渴望的眼神看向從方才起就沒開過口的林欲雪:“所以師父,我還不是完全沒救,對嗎?”
林欲雪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茶水,淡淡瞥她一眼:“現在知道慌了?方才下戰書的時候不是很英勇?”
寧晚晚欲哭無淚:“那方才徒弟也不知道遇到個“天道之子”啊!”
“不過——”
她頓了頓,眉眼忽然一彎,笑眯眯看著林欲雪:“英明神武的師父,定然有辦法,對嗎?”
“沒辦法。”
林欲雪乾脆利落地站起身來,無情道。
寧晚晚懵了,正要追問。
忽然,自林欲雪的手中憑空出現一本厚厚的冊子,寧晚晚還沒反應過來,那冊子便被扔到了自己麵前。
寧晚晚拿起冊子,正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下一本接踵而至。
很快,《孤鴻劍法》《影十三招》《八星劍》……無數劍修求之不得的劍法秘籍全數堆在了寧晚晚的麵前,像一座小山那樣高,幾乎要把瘦小的寧晚晚整個人都淹沒。
她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師父大人冰冷的聲音隨之響起:
“現在開始閉關修煉,練好一冊允許你吃一口飯,否則從今天起,你就隻能吃辟穀丹。敢偷吃一口,罰你將整個魔域清掃一遍。”
寧晚晚:“……”
我的紅燒小排我的黃酒燒雞!
她終於後知後覺。
自己找來的這個師父,並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相反還很“魔鬼”。
但現在後悔,想來是完全來不及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