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車瑾懵懵地眨了眨眼。
骰娘說:“魔尊身份高貴,怎麼會與我們同桌吃飯?”
酒鬼道:“魔尊隻是不喜歡喝雞湯罷了……你若是做些甜點,他會不來?”
骰娘怒瞪酒鬼一眼:“就你話多!喝你的酒去!”
噸噸噸,酒鬼不必骰娘多說,已經自顧自灌了好大一口酒進肚。
而瞎了眼的小和尚此刻格外心明,趁著眾人忙於拌嘴,偷偷摸摸就把鍋裡一個大雞腿給自己撈進了碗裡:
“阿彌陀佛,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寧晚晚趕緊把另一個雞腿撈了出來,以防又被他拿走:
“佛祖也曾經說過,好東西要留給客人先吃。”
說完,一個被燉的軟爛的大雞腿就放進了子車瑾麵前的小碗裡。
而小碗旁,還有兩小碟秘製蘸料,放了小米椒,醋,以及芝麻,中和了雞肉的柴腥氣,口感格外清爽。
子車瑾隻嘗了一口,就徹底愛上了這味道。
她忍不住感慨出聲:“真好吃!”
骰娘笑了聲,也不和酒鬼掐架了,當下替子車瑾又搞了個蘸料出來,這回裡頭是乾辣椒麵和香料粉末:“再試試這碗,又是另一種口感。”
子車瑾愛死吃辣了。
第二種蘸料對她來說更符合口味。
謝過骰娘後,三下五除二的,子車瑾就把一個大雞腿解決地乾乾淨淨。吃完以後,又被寧晚晚遞了一碗濃鬱雞湯。
表麵的油花已經完全沒有了,留下的隻有雞肉和香料的香氣,一碗雞湯下肚,子車瑾從頭到尾,渾身都暖和了起來。
而當她放下碗,看到麵前的小鍋中,雞湯仍舊咕嘟咕嘟地煮著。
眾人圍著鍋,雞湯升騰起的霧氣淡淡籠罩在每個人的身上,讓原本覺得看不太順眼的怪人們此刻怎麼看怎麼順眼。
甚至子車瑾不由得心想:若是能多待一會兒就好了。
待在這裡,可能要比待在那個冰冷的太一仙府開心一些。
難怪,寧晚晚樂不思蜀了。
她心情複雜地看著寧晚晚:“這十年,你好似過得也不錯。”
寧晚晚也同樣放下了碗,她的眼睛明亮極了,又充滿了一往無前的堅毅:“是不錯,你呢?”
子車瑾表情不變,衣袖中卻不無苦澀地攥了攥拳。
她性格要強,自然不肯當著寧晚晚的麵說自己過得不好。
但事實上,這十年,她也的確過得不怎麼順心。
寧晚晚走後,不說再也沒人陪她鬥嘴了;就單純說從前那樣簡單單純的日子,都很難再繼續。
“哥哥沉迷閉關修煉,我已經許久沒有見他了。”
“二師兄他……他不提也罷。”
“你可知道現在的靈鶴峰,已經完全是葉離的天下,從師尊,再到弟子,沒人不喜歡她,不信任她。”
寧晚晚點頭道:“可以想象。”
她沒走,還有個人和葉離爭搶,雖然也隻是徒勞的爭搶。
她一走,不徹底成了女主角的主場麼?
不過到底讓寧晚晚欣慰的是,她借由一個劍靈的能力,以黑影的形式接近子車瑾,與她切磋對招的同時,告誡她遠離葉離。
這終究是改變了原書中子車瑾悲劇的命運。
而子車瑾現如今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更讓寧晚晚確定了一個事實:
書中的角色命運,是可以更改的。
雖然她是替身,而女主有著“天命之子”的巨大buff,但寧晚晚未嘗沒有百分一的可能能逃離自己的命運。
對寧晚晚來說,百分之一,就夠了。
她會緊緊地攥住這百分之一,絕不鬆口,除非她死,否則她絕不屈服。
至於葉離……
寧晚晚腦海清明的道:“最好還是不要與她有過節。”
子車瑾想起她不斷提醒自己遠離葉離,忍不住問:“究竟為什麼?難道葉離是什麼洪水猛獸麼?如今你修為如此厲害,我看她也不過如此,並非你的對手。”
寧晚晚搖搖頭:“若真如此簡單,倒也好了。”
子車瑾道:“你是說,她的劍意?”
子車瑾自然也知道葉離“天命之子”的劍意,說來也是離奇,子車瑾明明中毒如此深,以至於要讓寧晚晚換血解毒,但毒還未完全解,她居然就已經覺醒了劍意。
這簡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包括府主。
原本府主是遷怒於葉離的。
葉離的歸來畢竟是直接導致寧晚晚出走太一仙府的最大緣由。
可……葉離竟然有“天命之子”。
這讓府主原本已經因為彗星淩日喪失了所有信念的府主又重新煥發了希望,府主不僅沒有處置葉離,反而還點頭同意,讓葉離成為了青鶴的最後一個關門弟子。
據子車瑾所知,府主還將府內不少靈藥,劍法,都單獨傳給了葉離。
現在的葉離完全不僅僅是靈鶴峰一個普通弟子……簡直大有太一仙府接班人的勁頭。
她又慣常會做人,見人帶三分笑意。
如今在府裡,葉離已經是勢不可擋了,連子車皓淵,都無法奪其光芒。
寧晚晚說:“對,因為她的劍意。”
但寧晚晚心想,劍意隻是外顯的征兆,真正的理由是,女主角葉離本就是“天命之子”。
在這《白月光她傾倒全修真界》的世界裡,她就是那唯一的太陽。
自然她受儘了天道的寵愛。
天道,本就是因她而生的。
“凡人修煉,本是與天奪命,但在修士大乘期飛升前,修士又處處被天道所製約,根本無法忤逆天道。”
寧晚晚了然道。
子車瑾不甘心地說:“那難道,我們就要處處躲著她走?”
寧晚晚搖頭:“自然不是。”
子車瑾不懂了:“那你是何意?”
寧晚晚端起麵前的茶杯,抿了口茶水,方不疾不徐說:“我的想法是,我們走我們自己的路,她走她的路,互不乾涉。”
骰娘冷笑道:“那倘若,她放著自己的路不走,非要來搶你的路呢?”
寧晚晚果決地道:“當仁不讓。”
酒鬼猛喝一口酒,拍桌:“好一個當仁不讓!”
子車瑾也忽然豁然開朗了起來。
寧晚晚說得對。
葉離怎麼樣,她是不是“天命之子”,和她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關係。
這修真界又不是隻有一條修煉的路子了。
沒有師兄弟的追捧,沒有師尊的指點,這幾年來,子車瑾不是照樣走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修煉之道嗎?
雖然這條路可能苦了點,累了點,有時也會停滯不前。
但,畢竟是子車瑾自己咬牙走出來的。
再苦再累,她心甘情願;再難再險,她自己選的,不回頭。
於是不知不覺的,連子車瑾自己都沒有發現,鬱結在她心頭許久未散的烏雲,悄然消散了大半。
她還不知道這烏雲的存在正是阻擋她修為進一步提升的關鍵,隻是覺得心口舒暢不少。要等她回到府裡,自行打坐修煉的時候,恐怕才會發現這個好消息。
而寧晚晚老早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是以處變不驚。
但子車瑾又忍不住問了:“那你和她的七年之約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說好各走各的路嗎?
寧晚晚說:“我是不想招惹她,奈何她先來招惹我。當著我師父的麵羞辱我的修為,若我不給她下戰書,恐怕我這輩子都會鬱結不解。”
寧晚晚的道,修的是問心不愧之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人若犯我……
抱歉,寧晚晚必犯回去。
子車瑾一驚:“她……羞辱你?”
她有些不敢相信,這是葉離會做出來的事情嗎?
葉離平日裡的溫柔實在是太深得人心了,以至於子車瑾雖然不喜歡她,卻也不得不承認她脾氣好。
如果不是知道寧晚晚不會撒謊騙她。
她還以為葉離哪怕遇到寧晚晚,也會溫柔的笑呢。
寧晚晚聳了聳肩:“我也沒想到。”
但後來她仔細又一想,現在的她被葉離所討厭,是很理所當然的。
畢竟她沒有救她,又選擇了卷款跑路,站在葉離的立場,正常人都不會對寧晚晚有好感。
不過,在原書中,哪怕是背叛了葉離,犯下了彌天大錯的配角,葉離也不會像對寧晚晚這樣對他們有敵意。
她總是溫柔的,總是大度的,所以才能讓這麼多人為她而狂,視她為不滅的白月光。
一開始寧晚晚甚至做過兩人可以和平共處的美好幻想。
寧晚晚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特彆了。
讓這樣一個堪稱“聖母”的角色這麼仇視,也許是因為這張臉,也許又因為彆的……
但後來想不通,她也就不想了。
現在的她隻想握緊手中的劍,變強,變得更強。
“既然說到這裡了,我不得不插一句嘴。”
骰娘忽然笑吟吟地開口道。
寧晚晚問:“你想說什麼?”
骰娘抿了口茶,翹著塗抹了紅色蔻丹的小拇指:“天道之子,果然厲害哇。”
眾人:“?”
子車瑾追問:“何出此言?”
骰娘說:“這不,頭一日的問劍大會結束了,次選的對戰名單已經出來了。”
寧晚晚心頭微緊,她意識到什麼:“分給我的對手,很難纏?”
否則骰娘不會說天道之子厲害。
既然它厲害,也就意味著,想與它作對,那就是地獄級彆的困難模式。分一個高手給她,提前把她淘汰出局,好似也不算什麼難事。
“不錯。”
骰娘道。
說著,她以纖細的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寫字。
先是一橫,很快成勾,又是一撇。
乍一看,這是一個“力”字,然而,若是單純的“力”字,又顯得太小了,於是緊接著,在“力”字的旁邊,骰娘加了一個同樣大小的“口”。
到了這裡,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寧晚晚心中也有了數。
她的次選對手,正是太一仙府青鶴劍尊的首徒,醫劍雙修,她曾經的大師兄:
賀停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