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是他……”
子車瑾麵上難掩驚訝。
相較之下寧晚晚淡定不少:“是誰都不奇怪。”
“可是,這才是次選。”
子車瑾不無憂慮道。
她的憂慮其實也不無道理。
眾所皆知,問劍大會共五選,難度逐次遞增。
頭選最易,次選次之。
為了不讓實力強勁的弟子爆冷被提前淘汰,宗主大能們在安排對手時,會刻意避免兩個強大的對手對決。
也因此,對有實力的弟子來說,一般從四選開始,才會進入真正勢均力敵的對局。
可寧晚晚現在……才次選。
次選就遇到賀停雲,可以說是最壞的情況了,簡直算得上天崩開局。
小和尚好奇道:“這個賀停雲,很厲害嗎?”
子車瑾道:“他是我們靈鶴峰的大師兄,自然厲害。不過,我想晚晚也並非無一戰之力。”
子車瑾其實並不算了解賀停雲。
這個大師兄常年隱居藥廬,除了從前的寧晚晚和現在的葉離外,並不與尋常的弟子打交道。
子車瑾隻知道他不僅劍術好,醫術也好。
若是放在從前,子車瑾肯定認為寧晚晚根本不是賀停雲的對手,畢竟身為首徒,大師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然而現在,子車瑾與寧晚晚對招後,對寧晚晚現如今的實力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她認為,寧晚晚不一定不是賀停雲的對手。
而且賀停雲醫劍雙修,怎麼能敵得過專精一道的劍修呢?
“晚晚,你儘管全力以赴好了,我相信你。”
子車瑾看向寧晚晚。
寧晚晚垂著眼睫,沒說話,仿佛正在心中估量著自己與賀停雲。
這時,骰娘道:“我倒是認為,不可輕敵。”
子車瑾問:“怎麼,你知道我大師兄?”
骰娘搖了搖頭:“我不知。”
子車瑾皺起眉頭:“那為何……”
子車瑾本想說,為何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但轉念又一想,戰場上輕敵是大忌。
就算她相信如今的寧晚晚並不比賀停雲差,也必須小心為上才是。
“說來也巧,今日你這大師兄的擂台,正好在我隔壁。”
骰娘眯起漂亮的媚眼,神秘地拿出一顆珠子:“我瞧這小哥樣貌堂堂,細皮嫩肉的模樣,就沒忍住,用留影珠錄下了他的頭選。本打算回來留著自己珍藏的,既然他是晚晚次選的對手,就隻好忍痛割愛嘍。”
說著,她將留影珠向上一拋。
紅色的留影珠上空,清晰映出賀停雲清瘦的身影。
歲月似乎不曾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
十年過去了,賀停雲依舊還是寧晚晚記憶中的那副模樣,頭頂插著青玉簪子,烏發及腰,麵容貴氣,膚色病態的蒼白,給人一種虛弱到風一吹仿佛就要倒下的觀感。
然而,寧晚晚十分明白。
若是因為他病弱的外表就小瞧他,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幾個男配,除了家中巨富,天賦平平的謝子陽,可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太一仙府那十年間。
所有人都知道,青鶴門下有子車皓淵這樣一個天才劍修。
卻不知,論起天才程度,賀停雲比起子車皓淵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論彆的。
就說讓寧晚晚逆天改命的重塑靈根手術。
放眼整個修真界,除了賀停雲,還有誰敢如此異想天開?
而寧晚晚還知道,賀停雲的實力絕非僅僅隻在醫術中體現,他的修為,遠不止眾人所看到的那樣。
“發生了什麼?”
子車瑾突然驚愕出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留影珠。
隻見那留影珠中,賀停雲明明什麼都沒做,隻是淡淡瞥了眼他的對手,他的對手原本飛快的腳步就忽然慢了下來,整個人仿若一個年邁的老者,連尋常普通人都能將他的劍招輕易看穿。
身為劍修,一旦劍招被看穿,那就已經完全落入了下風。
是以,賀停雲隻袖手一揮,連劍都沒有拿出來,就輕鬆擊敗了對手通過頭選。
雖說他的修為定然是高於自己對手的。
可像他這樣,輕而易舉,又處處透露著古怪的的招數,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哦……有意思。”
酒鬼摸著下巴,聚精會神地道。
骰娘說:“看吧,我就說,他沒這麼簡單。”
子車瑾緊鎖著眉心:“他這是什麼招數,怎麼聞所未聞?”
酒鬼喝了口酒,說:“恐怕,與他的劍意有關。”
“劍意……”
子車瑾若有所思。
骰娘隨口道:“或許他的劍意,可以‘削弱’彆人。”
這樣一來就說的通了。
為何那對手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
是賀停雲“削弱”了他。
“竟還有此種劍意……”子車瑾忍不住撇了撇嘴,“簡直太賴皮了。”
骰娘眉眼微微上挑,語氣如常:“這就賴皮了?那你說‘天道之子’算什麼?”
子車瑾無語了,她看向從方才起就沉默地寧晚晚,問:
“晚晚,你有什麼好想法嗎?”
寧晚晚杏眼微微眨了眨:“我的想法是,再不喝湯湯就涼了,你們確定要繼續聊這個?”
子車瑾:“……”
“火燒眉毛了,你還在想湯?”
子車瑾簡直生氣。
寧晚晚卻不疾不徐,唇角一彎笑了笑:“怎麼就不能想湯了,好不容易喝一次,很不容易呢。”
子車瑾急得差點拍桌而起。
寧晚晚按住了她的右手:“不急,急又有什麼用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說話的時候,寧晚晚的神態是那樣平靜,又是那樣自信。
在這種態度的感染下,連子車瑾也不知不覺淡定了下來。雖然問題仍然沒有解決,但莫名地,子車瑾從寧晚晚的身上獲取了力量。
她覺得寧晚晚變得和從前好不一樣。
這種不一樣不僅存在於她的修為上,更在於她的心態。
現在的寧晚晚完全就保持著一個強者的心態。
遇敵不驚,處變不亂。
子車瑾不知道的是。
在日複一日,與師父林欲雪的對招中,寧晚晚早就習慣了麵對強敵。
賀停雲就算厲害,還比得過林欲雪不成?
是以,這天夜裡,寧晚晚非但沒有被留影珠中賀停雲強大詭異的劍意所擊倒,反而還度過了一個相當平和,自如的夜晚。
她送走子車瑾,就好像往日一樣,調息、打坐、練劍。
周遭靈氣順著她的經絡,靈根,不斷運轉,強化,一直抵達體內靈府。
隻見,十年前那原本隻有薄薄一層基台的靈府處,如今卻長成了一個麵目輪廓與寧晚晚有著幾分相似的小人,正是寧晚晚的元嬰。
那元嬰還並不成熟,隻隱約有著輪廓,大體還是金丹的模樣。
而當天光第一縷光線驅走黑夜。
小人倏地,睜開了眼。
……
太一仙府。
問劍大會第二日。
昨日裡的五百個擂台,今日已經縮減成了二百個。
有足足一半的修士,都倒在頭選中。與此同時也意味著,今日的戰況隻會比昨日更加激烈。
但這並不妨礙今日到場的修士比昨日更多。
許多修士並非來參會的。
他們隻是旁觀。
當然不僅僅是看熱鬨,而是看熱鬨的同時,可以了解學習到各家劍法的精妙之處。指不定回去後就是一個頓悟突破。
也因此,不少熱門戰鬥的擂台旁,人群擠擠攘攘。
二百個擂台中,又有一個擂台圍觀者尤其之眾。
“這是誰與誰對上,怎麼如此熱鬨?”
“你有所不知吧,聽說,是青鶴劍尊的首徒,與魔尊的首徒。”
“什麼?兩位首徒竟然在次選就對上了?”
“不錯,所以我等都在等著看呢,昨日那魔尊的首徒不戰而勝,實力尚且不知。不過,既然都是首徒,想必這場是極精彩的。”說完,那修士朝遠處瞥了一眼,眼前霎時一亮,激動道:“來了,魔尊的首徒來了!”
因為昨日的盛大登場。
在場的所有修士,幾乎都認得寧晚晚那張臉了。
儘管如此,再度見到寧晚晚,眾修還是被美得一時窒息;今天的寧晚晚沒有穿昨日那身黑衣,而是穿了一身靛藍色的刺繡百迭裙,梳雙環發髻。
淡雅的藍色襯得她膚色愈發白皙如玉,而那張漂亮到幾乎不似真人的小臉上,星眸似水,鼻尖微翹,幾縷烏黑的秀發垂在肩上,顯得生動俏皮。
“好美……”
“這等美人,就是不知修為如何。”
“但願不是徒有其表。”
而正在眾修心頭感慨的當下。
寧晚晚已經輕盈一躍,躍上了擂台。
與此同時,擂台的另一邊,身著白衣、黑靴,麵容清貴卻略顯冷淡的賀停雲,也已然就位。
“許久不見。”
賀停雲定定看著寧晚晚,開口。
寧晚晚回望他:“十年,是許久。”
賀停雲麵色不變,然而心頭一時感慨萬千。
眨眼的功夫,竟已過了十年。
十年前的自己,決然想不到小師妹會離開太一仙府;更想不到,離開了太一仙府的寧晚晚會有一日如現在這樣,將與他拔劍相向。
賀停雲垂下了眼睫,語氣不變,溫聲說:“你應當知道,我不想與你為敵。”
寧晚晚道:“想與不想有什麼區分呢?無論想與不想,大師兄與我都將在這台上分出個高低,這是注定的。”
賀停雲微微蹙起了眉峰:“晚晚……”
寧晚晚挑眉看他。
那眼神裡,有著無畏,有著堅毅,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
卻唯獨沒有賀停雲想象中的懷念與眷戀。
驀地,賀停雲聽到自己心臟咯噔響了聲。
他察覺到心中一絲罕見的慌亂,但卻不肯承認這慌亂來源於自己。
於是他按下心頭躁動難安,狀似如常地問:“靈根用著可好?”
寧晚晚走得太匆忙了。
以至於賀停雲根本還沒來得及問她重塑後的靈根是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