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歲那年起, 程墨就再也沒見過媽媽,家中留下的包含媽媽的照片也都是十幾二十年前拍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媽媽長什麼樣子。
聽聞門外的女人說完自我介紹後, 她如遭雷擊,渾身一僵,腦子裡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還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了一步,如同一隻受到了驚嚇的小兔子似的,瞪大了眼睛盯著房門, 神色中儘是茫然與無措。
林念初一走進客廳, 看到的就是程墨呆若木雞盯著房門的樣子, 奇怪道:“門口誰呀?你怎麼沒開門?”
程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立即回頭看向了嫂子, 眼神中流露出了求助的目光:“她說、她說她是、是我我、、”她的嘴巴開開合合的張開了好幾次, 最終卻沒能說出那聲“媽”, 因為她從三歲那年起, 就沒再喊過任何人“媽媽”, 而門外站著的那個女人對她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 她不認識她,也沒感受過她的母愛。
誰能對著一個陌生人認“媽”呢?
所以她隻能換了個說法:“她說她是我哥她媽。”
“……”
這回懵逼的那位換成了林念初。
從結婚到現在, 她都沒見過程硯他媽。
沒想到這女人今天竟然自己找上門了?
關鍵是程硯還不在家!
林念初的腦子裡麵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但她好歹也是個混過社會的成年人, 比十幾歲的小孩子鎮定的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步伐從容地朝著門口走了過去, 把墨墨擋在了自己身後, 伸手打開了房門。
與秦月紅對視的那一刻,林念初就感覺到了,這女人今天來者不善,接下來八成要迎來一場硬仗。
秦月紅的神色依舊如堅冰,身體站的筆直,眼神傲慢又輕慢地打量著站在門內的林念初,看到她的孕肚後,她的神色中劃過了一抹難掩的輕蔑之色,朱唇輕啟,冷冷開口:“你就是我兒子未經我允許、擅自娶回家的那個女人?”
言語之中,儘顯嘲諷。
顯而易見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但林念初並未理會她的示威和揶揄,麵無表情地看著秦月紅,用一種不冷不熱的疏離語氣說道:“程硯不在家,有事跟我說吧。”
秦月紅微微蹙眉,不悅道:“我兒子不在家,我這個當媽的就不能來他的家裡麵坐一坐麼?”
這話說的無懈可擊,林念初無奈之極,隻好往後退了一步,給她讓路。
秦月紅邁開了穿著白色高跟鞋的雙腳,姿態傲慢地走進了屋內,然後她才注意到了站在林念初身後的程墨,用一種不屑地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冷笑一下,拖長了語調說道:“我兒子真是優秀呀,娶了老婆,還要負責養著小姨子。”
這是變著法罵她是個小拖油瓶。
程墨一臉窘相,緊張又不安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林念初關上了房門,轉身,握住了程墨的手,輕輕地捏了兩下以示安撫,同時對著秦月紅淡然一笑:“那我給你介紹一下吧,她是我妹妹,程墨。”
秦月紅渾身一僵,冷漠傲慢的眼神中出現了錯愕的裂痕,臉色微白、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
林念初的語氣溫和,不疾不徐地說道:“她上個月剛過完十四歲生日,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乖巧懂事,聰明又漂亮,佷討人喜歡,她是我和程硯的親妹妹,是我們的家人,我們願意養她、照顧她一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呢?”
程墨的眼眶忽然一熱,有點想哭,她很感激嫂子,也很感動。
秦月紅的臉色可謂是精彩紛呈,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
林念初扭臉看著程墨,溫聲道:“去洗漱吧,然後在樓上寫作業。”
程墨點了點頭,按照嫂子的囑咐上了樓。
秦月紅的目光一直緊隨著程墨的背影,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間的轉角,她依舊沒有收回目光。
她當年生這個女兒的目的,是為了挽回丈夫的心,希望他能改邪歸正,回歸家庭。
然而孩子出生後她才發現這個辦法根本沒用,女兒挽回不了丈夫,反而將她徹底拉入了生活的漩渦之中——那個家就是一灘爛泥,兒子本就是一道枷鎖,女兒又成了一道新的枷鎖,令她越陷越深。
從那時起,她就開始討厭這個女兒。
她把自己的不幸全部歸咎在了她的身上,恨不得自己從沒生過她。
後來她有幸遇到了吳行知,並成功地擺脫了那個糟糕透頂的家,終於拋棄了那個本就不該出生的女兒。
這麼多年,她從沒回去看過她一眼,就當自己沒生過她。
不過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她也會夢到這個女兒,她夢到她長大了,卻從沒在夢中看清過她的臉。
時隔多年,今天她竟然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她確實是長大了,很漂亮,她都沒認出來是她。
“您先去坐吧,我去給您倒杯茶。”
林念初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秦月紅終於收回了目光,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這位素不相識的兒媳婦。
她的長相溫婉,五官大氣,一雙狐狸眼中隱隱透露著靈氣,又透露著幾分成熟女人獨有的沉靜,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溫柔氣質,如果是第一次見麵,會給人一種很好拿捏的錯覺。
秦月紅剛才就有了這種錯覺,但是經過初步交鋒之後她才發現,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好拿捏,她是柔中帶剛。
林念初沒再多言,朝著廚房走了過去,秦月紅走進了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沒過多久,林念初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彎腰把盤子放在了茶幾上,端起白色的圓茶壺,給秦月紅到了一杯茶。
隨後她自己也坐在了沙發上,不過沒和秦月紅坐在一邊,而是坐在了旁側的長榻沙發上。
秦月紅沒碰那杯茶,林念初也沒開口說話。
兩個女人像是在僵持不下,又像是在互相揣摩對方的想法。
最終,是秦月紅先打破了僵局,她淡淡地掃了一眼林念初的肚子,問:“幾個月了?”
林念初:“五個多月了。”
秦月紅輕笑了一下,語氣中帶著幾分鄙夷:“你們結婚前就有孩子了是麼?”
林念初不卑不亢地回答:“是啊,我們確實是因為孩子才結的婚。”這本就是事實,遮掩不了,也拒絕不了,遮掩隱瞞反而顯得自己心虛,不如坦蕩一點,“但我們心甘情願,我們的結合沒有違背法律法規,更沒有違背道德底線。”
秦月紅啞口無言。
林念初語氣淡淡:“您喝茶。”
秦月紅的心裡猛然竄出了一股怒火,卻又沒有理由發怒,深吸了一口氣,她努力克製著脾氣,朝著林念初冷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伶牙俐齒,不愧是東輔影視學院畢業的高材生。”
林念初一怔,心頭詫異:她怎麼知道我是哪個學校畢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