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寧山懸崖險峻陡峭,處處是深溝險壑。那懸崖峭壁上經過四季變化,雨雪衝刷而光禿禿的。
曾經應該有人不幸的墜入這萬丈深淵中,那崖壁上有密密麻麻的刀痕,似乎企圖以阻止墜落下降的身體,可到底修為不足,隻能喪命如此。
就連飛星教教徒們都要小心避開的懸崖,沈微塵卻沒有絲毫的猶豫,縱身一躍。
青山峭壁,碧岫堆雲,見不到底的萬丈深淵被雲霧繚繞,遮住了視線。
沈微塵眸色晦暗,閃過一絲冷意。
這樣的深淵,少年就這麼墜了下去。
懸崖的下麵,是冰冷奔湧的河流。隻是指尖隔空點了一下,腳下那咆哮奔騰的河流頓時凍結成冰。
沈微塵順著河流奔湧的方向望去,沒有察覺到少年的氣息。
手裡的歸雪玉佩碎成兩半,在陰沉沉的崖底,那翠綠的顏色越發的奪目。
沈微塵化作一點冰藍色的光芒往滾滾河流奔騰的方向尋去。
凍結成冰的一處河水融化,那帶著洶湧澎湃之意的河流仿佛能夠掀起萬丈波瀾。
濁流宛轉,在不同的山路上分出多條的支流,沈微塵找到村落時,那衣著樸素簡單的村民們拿著不同的工具趕到了溪流旁邊。
沈微塵一襲白衣,踏雲而來,神情俊美淡漠,帶著一股凜然正氣。
那些村民雖在這偏僻深山中生活,卻也聽說過修真人士的存在。見沈微塵一身仙人之姿,想到剛剛所見的畫麵,急急忙忙的跪下。
“不知道是哪位仙人經過此處?望仙人大發慈悲,幫幫我們這些老百姓。”為首的似乎是村裡說話較有威力的,站在白發蒼蒼的男人身邊,語氣誠懇的說道。
那白發蒼蒼的老人,麵目慈祥,布滿如老樹根一樣蜿蜒的皺紋手背握住那木拐杖。
沈微塵見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淺淡冷漠的眸子裡毫無波瀾。
雖為正派修士,可到底,眼前這個男人冷酷淡漠的很,哪怕魔修情緒乖張也好過這看不透的折塵仙尊。
若是平日,沈微塵大抵會一臉冷漠的拒絕。
“何事?”他問道。
村民手裡拿著種田耕種的鋤頭,竹籃,織袋,木棍,各種奇奇怪怪的工具。身上更是包裹的嚴嚴實實,連個腳踝都沒有露出來。
剛剛說話那人見沈微塵開口,激動的看了看身旁的老人。
“仙人有所不知,剛剛村中小孩調皮,在此玩耍,誰知水中有一條黑蛇出現,將幾個小孩嚇跑了。”
蛇?沈微塵目光一沉。
那年輕人繼續說道:“這幾個小孩裡,正巧有我兒,幸好那黑蛇還沒有咬上孩子,才留下一條命。我趕過來的時候,這……這溪水,深潭處到處都是蛇啊!”
其他人也匆匆的開口,你一言我一語。
“是的是的,我們幾個也看到了。”
“要是跟我們說,我們肯定會以為他瘋了,可是那蛇太多了,看著人心裡發麻啊。”
“就是,我們村雖然平日裡也有蛇出沒村落,但也沒有這樣詭異的情況。”
“哎?你們說,是不是我們捕蛇,惹怒的蛇神?”
山村百姓本就接觸外界較少,而如今,更是迷信,生怕是天意降下的懲罰。
“聒噪。”沈微塵喜靜,單單讓一人來跟他說就行,這群村民爭著搶著,倒有些吵鬨了。
隻是淡淡的一句,那些有些激動的村民頓時收了聲,麵麵相覷,不敢說話了。
那年輕人有幾分勇氣,他深知如果真的是蛇神作祟,那他們這群平民百姓可什麼都做不了。
“仙人……您……您……看要如何?這是我們村裡唯一可用的溪流,那深潭,我們也從未去過。若是毒蛇占據,我們……我們可活不下去啊。”年輕人說道,神情擔憂。
村落本就偏僻,在這一處唯有這一條溪流,順著上麵流淌下來,冬暖夏涼,沁人心脾。上流飲用,中流洗衣,最下,便可用作嬉鬨洗澡。可現在,何人敢靠近?
村裡老老少少,健壯年輕人趕到的時候,那密密麻麻的蛇群才緩緩的消失在湖麵上。
幾人不敢探尋其中,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守在這裡,看看這蛇群到底用意為何。
沈微塵聞言,目光掃過那一處幽暗深潭。
溪流縈回,水清而淺,在大石細沙間漱流。而靠在山崖底下的深潭,因為不知道其深,那溪水彙聚填滿自一處深不見底的幽暗深潭,細細的波光粼粼,帶著一絲的陰寒之意。因為位置緣故,那深潭隻有樹枝搖晃時,那水麵上才會透下斑駁的光影。
“等著。”沈微塵說道,身影如雪,隻是眨眼間,男人就懸空立於那深潭上麵。
那些村民驚呼一聲,眼中皆是震驚。而後心中又想到,有仙人相助,此事必能解決。
深潭看上去普通,那平靜的湖麵之下,有幾道蛇影在水中歡暢的遊動。
隻不過不等沈微塵靠近,那幾道蛇影突然自水中衝了出來,張著尖銳毒牙攻擊男人。
沈微塵身形微閃,避開了幾隻毒蛇的攻擊。
指尖掐決,那幾條毒蛇頓時凍結碎裂成幾截,掉進了深潭中。
好像打開了什麼開關,那平靜的深潭頓時湧出密密麻麻的蛇群,蛇身顏色或豔或沉,劇毒,無毒的長蛇蛇形粗壯,凶猛像是此處的守護者一樣。
那深潭之下,必然有什麼值得它們彙聚再次,不讓人靠近的存在。
那些村民雖離得遠,但也可以看出不同。
那深潭仿佛變得洶湧,有什麼要衝了出來,密密麻麻的蛇群在湖麵上遊動,好像是一道屏障,阻擋著男人繼續探尋。
沈微塵隻微微垂眸,仿佛透過這些蛇群,可以看到深潭下的存在。
少年,在裡麵。
心中雖有猜想,可到底,沈微塵不願意相信,對方被那摘星騰蛇妖卷纏上,勾起心魔,與蛇為伍。
夏季炙熱的風好像停歇,凜冽刺骨的風雪莫名的侵襲而來,流淌的溪流,粼粼的深潭和肆意遊動的蛇群頓時被這猛烈的風雪給凍結。
那些村民看著遠處的冰雪,神情震驚。心中更加是確定了沈微塵仙人的身份,他們可沒有見過有誰可以在炎熱夏季將這流淌的溪水和一汪深潭凍結成冰的。
密密麻麻扭動的蛇群被凍結,那詭異的蛇身和一眼看上去就覺得冰冷滑膩的蛇鱗,隻單單看一眼,都全身悚然。
整個水麵都被凍結,似乎惹怒了深潭下的存在。
冰麵上出現細微的紋裂,有什麼自深潭深處衝了上來。
冰麵破裂的聲音有些清脆,那被凍結的蛇群本就冷血,隻是稍微一動,就解除了禁錮,肆意的遊動著。
沈微塵眉頭微皺,卻也沒有輕易的使出其他的法術。
一條漆黑凶猛的巨大墨蛇突然破冰而出,蛇身堪比村落中的奇險山峰,漆黑的蛇鱗上閃著鋒利冰冷的光芒。
猩紅無機質的蛇瞳裡一片冰冷,它緊緊的盯著白衣如雪的男人,蛇尾猛地就掃過去。
見那群村民呆愣在原地,沈微塵指尖捏決,用寒冰做成一道牆,隔絕開眾村民。
“速速離開。”沈微塵說道,與村民距離百米多遠,卻也可以聽清他所說之話。
那年輕人連忙扶著白發蒼蒼的村長,匆匆忙忙的逃離了這處。
那墨蛇巨大,這些普通百姓在它麵前渺小的仿佛螻蟻。好在那墨蛇似乎不以屠殺百姓為樂,隻是因為沈微塵寒冰凍結深潭有些不滿。
那蛇身狂晃,好像天地間都為其動蕩,漆黑的魔氣朝著沈微塵攻擊而去,沈微塵全都一一化解。
可是越拖,也越麻煩,山崖因為墨蛇的攻擊而掉了幾塊碎石,掉落在深潭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沈微塵速戰速決,清霜劍出鞘,帶著凜冽寒光,劍身覆著強悍刺骨的靈力。
雙手手指交叉變幻,掐決念咒,那清霜劍分化出數道劍影,成虛空劍意。
清霜劍為君,其餘為輔,清霜未動,劍影寒芒刺骨。
自蛇身穿透,那墨蛇卻好像感受不到痛苦,豎起的銳利蛇瞳裡閃過一絲微妙的嘲諷。
粗壯漆黑的蛇尾一掃,將那些幻化而出的劍影統統的打散。
唯有清霜劍佇立在此,沒有絲毫的撼動。
沈微塵口中念念有詞,那墨蛇的底下湖麵突升八卦之象,運轉陰陽就要將墨蛇吞噬。
那墨蛇蛇尾已被吞噬進去,可還沒有整個摧毀,那冰雪一般的八卦陣法卻一頓。
巨大的墨蛇從眼前消失,似乎被人收了回去一般,八卦陣法也因為無吞噬之物停止了運轉,冰雪融化,八卦也消失了。
那些村民匆匆的逃離,未曾見到這一幕。
墨蛇消失之後,玄衣少年足尖微點湖麵,玄衣沒有一絲的濕潤,乾乾淨淨,仿佛在深潭之中隔絕了那冰冷的湖水。
那肩膀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緩緩的移動,又親昵的纏上少年白皙的頸脖,蛇鱗冰冷滑膩,那蛇瞳猩紅,竟與剛剛巨大的墨蛇一模一樣。
分叉猩紅的蛇信自嘴裡伸出,親昵的舔了舔少年柔軟的臉頰。
玄衣少年精致的臉龐上因為氣質的變化而顯得有些豔麗,冰冷的眉眼沒有以往的柔軟,那清澈乾淨的珀眸也染上了陰鬱,瞳色有些深沉。
見沈微塵臉色難看,目光又盯著自己肩上的小墨蛇,少年勾了勾唇,殷紅的唇瓣仿佛是人心上的毒藥,隻是一個笑容,便擁有顛倒眾生,迷惑萬物的絕豔。
“脾氣真差啊,將我的小蛇都打傷了。”少年說道,軟綿的嗓音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纖長的睫毛之下,珀眸帶著一絲絲的慵懶。
那小墨蛇似乎聽懂了少年的話,委屈巴巴的蹭了蹭少年。
沈微塵手裡的清霜劍差點控製不住。
他看著有了些變化,卻將他視作對手的少年,神情稍緩,眉眼有些柔和。
“不是說讓你等我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沒有絲毫的責怪,也沒有對少年如今模樣的憤怒,好像他隻是簡單的過來找少年,聊聊天一般。
而玄衣少年,正是那日墜下懸崖的林賞。
那時少年心神已然動蕩,最可趁虛而入,那摘星騰蛇妖卷知曉人心,自然不願意放過少年這等極品體質。
隻不過妖卷本意想要操控少年,誰知少年更為霸道蠻橫,將妖卷整個都吸取融合,原本想要操控少年,此時卻淪為少年手中的寵物。
不過少年依舊受到功法影響心性,那懦弱的性格仿佛枯草遭遇烈火一般被燃燒殆儘,整顆心就像在深潭之中浸潤成了冰冷堅硬的石頭。
他心無殺戮,卻也不好招惹。原想著在深潭之中靜靜的修煉,與世隔絕,隻是沒有想到方圓百裡的蛇群被吸引過來,導致讓百姓驚慌,也引來的沈微塵。
少年心中歎了口氣,倒也不是害怕。
沈微塵雖未曾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同樣的,在秘境之中對他也頗為照顧。
隻不過之前魔修爐鼎,他不配,而現在,他已然墮落成魔修,甚至是人見人怕的摘星騰蛇妖卷的主人,心性大變,又如何心平靜氣的同對方交談?
柔軟的指尖輕輕的撫摸過墨蛇的蛇身,他受功法影響,體溫與蛇相同。若是以往,少年見到蛇也跟那群村民一樣害怕,而如今,他眸光淡漠,身上纏著墨蛇,更是詭異。
哪怕少年樣貌精致乖巧,單單憑著這幅畫麵,那些正派也會將少年歸於魔修一類,將其斬草除根。
聽到沈微塵的話,林賞愣了一會,隨即有些不悅的皺眉。
的確,秘境之時沈微塵對他極為照顧,若是沒有發生這些事情,他應該是對對方抱有感激的。
可是現在,正邪不兩立,往事勾銷,再見隻是敵人。
“折塵仙尊莫要用這副口吻,易讓人誤會。”林賞提醒道。
“你會誤會嗎?”沈微塵無視少年話語中的疏離,淡漠的問道。
那墨蛇通人性,聽到沈微塵這樣問,頓時凶狠的瞪著白衣男人。
林賞撇開視線,不去看他。
那清霜劍嗡的一聲發出響動,冷若冰霜如謫仙一般的男人身形一晃,那在少年和墨蛇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墨蛇被握住七寸,整個蛇身凍結,唯有一個腦袋可以活動。它還來不及反抗,被男人一把扔在了冰麵上。
而玄衣少年更是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偷襲,沒有絲毫的防備,整個人被男人壓製在懸崖崖壁上動彈不得。
那墨蛇氣的嘶嘶的吐著蛇信子,可蛇身被寒冰凍結,隻能在冰麵上麵勉強的蠕動著。
而林賞,顯然沒有反應過來,肩膀上被沈微塵微涼的手按住,對方與他靠的十分的近,就連呼吸似乎都交纏在一起。
珀眸裡閃過一絲錯愕,沈微塵卻是臉上勾著輕淺的弧度。
“還挺凶。”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一絲冰霜一般的清琅,話語帶著一絲笑意。
林賞皺了皺,抬手就要將對方推開,卻被緊緊的壓製,對方的呼吸越發的靠近。
“你以為,修煉成摘星騰蛇妖卷,就能擺脫我?”沈微塵低低的笑了。
林賞什麼打算,他如何不清楚。想要掙脫依附魔修的爐鼎身份,更不願意跟正派來往。
倒是跟以前的他有些相似,不過若是被拒絕的人是他,那就另當彆論。
明明自己的體溫已經很低,被沈微塵這般壓製著,好像自腳底傳來了一絲涼意。
仿佛是那種弱小動物被暗處的食肉猛獸緊緊的鎖住了身影,隻伺機而動,便可以將其脖子咬住,吞吃入腹。
玄衣少年臉上勾著絕豔奪目的笑容,珀眸坦蕩卻又莫名。
“折塵仙尊,你乃正派宗門之首玄極雲宮的劍修巔峰,你跟我說這些,不怕被正道追殺嗎?”
那修無情道的劍修,竟然將纖弱魔修壓在懸崖壁上,低聲的說著這般狂妄的話語,簡直可笑。
那眉眼清冽的劍修低著頭,微涼的薄唇印上少年柔軟的唇瓣。
對方受到功法的影響,有些涼,可是卻讓淡漠的劍修舍不得離開。
你看啊,我們的體溫都是相似的,若你要逃,也唯有逃入我的懷抱。
小墨蛇看著那懸崖壁上親密的身影,嘶嘶的聲音仿佛帶著憤怒。
狗劍修,給我放開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