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麼兒他也累壞了。”曾姥爺蓋上了鍋,雞已經煮出味道了,但想要入味還得多燉一會兒,“小賀,你餓嗎?”
“不餓。”午飯吃的多,賀邵承現在還沒有饑餓的感覺。
“那行,今天晚飯就晚點吃。”曾姥爺衝著小賀笑了笑,“你也去休息休息吧,姥爺知道你和麼兒都是好孩子,這回辛苦你們兩個了。”
賀邵承又“嗯”了一聲,這就回房裡去陪麼兒了。
他進屋的時候,陸雲澤已經睡熟了,抱著枕頭打著小呼嚕呢。不過他這段時間也睡得淺,聽到聲音就睜眼了,呆呆的看著賀邵承躺在自己身邊,一起進了被窩。被子很薄,蓋著也不熱,就隻是搭一下肚子而已。賀邵承如今抱他也已經很習慣,都不打招呼,直接就伸手過來把陸雲澤的腰摟了過去。
“唔,你也睡覺?”
“嗯,姥爺說今天晚飯晚點吃。”
“哦……”陸雲澤又困了,覺得賀邵承的懷裡確實是舒服,又來回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雙手抵在他胸口困困的睡著了。
賀邵承也閉上了眼睛,安穩的聽著麼兒的呼吸聲一起入睡。
兩個人總是這樣纏在一起,晚上的賀邵承更是不穿睡衣,隻有一條底褲上床。陸雲澤本來還急呢,每天睡前都耳根燒紅,不過後來也
就習慣了,現在都能大大方方的抱著賀邵承睡覺了。
左右他們兩個年紀還小,抱著也隻是關係好,不用往那個方向考慮的。他就這樣鴕鳥著自己的感情,絲毫沒意識到賀邵承內心成熟的早,不能算十幾歲的小孩的。
他睡得迷迷糊糊,到了晚上八點鐘才醒。
雞這會兒已經燉的老香了,陸雲澤肚子也餓了,是吸著小鼻子起的床,一邊揉眼睛一邊哼哼要去吃飯。現在供水係統恢複了,賀邵承就去衛生間攪了一把毛巾,過來好好的給麼兒擦了擦臉。眼角的汙漬被擦去,陸雲澤這才清醒了一點,和他牽著手去二樓臨時的廚房吃飯。
廚房裡點了個蠟燭,昏黃昏黃的。曾姥爺正拿了一瓶啤酒出來,往杯子裡倒。
看到外孫還給小賀牽著手,他忍不住地就笑了,覺得麼兒可真是個小睡豬,也就身邊有個小賀能照顧照顧。陸雲澤還在困呢,要不是肚子餓,估計都不起床的,能直接睡到明天去。他這樣迷迷糊糊的,賀邵承和曾姥爺也就不讓他做什麼了,免得一個走神把自己摔了一跤。飯碗和筷子都是直接送到麵前,陸雲澤眨了眨眼,這才端起來吃了一口白米飯,又愣了一會兒才去夾燒好的雞塊。
賀邵承不禁抿起唇,笑了。
吃完了飯,就又可以睡覺去了。如今也沒到大夏天,不用天天洗澡,陸雲澤就偷懶了一次,隻刷了個牙就回了房間,又一次蜷進了被子裡。不過因為之前睡過一會兒,他沒那麼快就入眠,還抱著被子小聲地問賀邵承外麵的水有多少。
家裡頭還是停電的,他們臥室也不要什麼大蠟燭,之前給賀邵承過生日時的小蠟燭便點了起來,一個“1”字在床頭櫃上亮著,一會兒就滴下一滴蠟油。
“不多了。”賀邵承借著月光看了看,“這幾天都沒下雨,應該會很快退掉。”
“嗯……那麼,說不定……學校還會喊我們回去期末考試呢。”陸雲澤又打了個哈欠,心裡想著等認購證賣了之後的事情,“不過回去見見同學也好……有點想他們了。”
賀邵承也回了床上,把麼兒輕輕的摟進了懷裡,“嗯,會見麵的。”
又過了三四天,水才終於退乾淨了。
他們在家
好好的把一樓打掃了一遍,角角落落的水全都拖出去,兩邊窗戶打開,讓太陽好好的照進屋裡,把那潮濕的牆壁曬曬乾。電力係統也終於恢複了,不過考慮到很多家庭現在的電線可能有危險,政府還安排了檢修人員一家一家的來檢修,檢修完畢了才給開總閘通電。整個城市都在複建之中,門口消失了一個月的攤子也終於推出來了,人們站在久違的路上,曬著太陽,搖著蒲扇,心裡都滿是感慨。
儘管這一場大水,地方政府和國家都已經儘力的在救災,但依然有人遭遇了不測,讓生命定格在了1991年的這個夏天。
陸雲澤等了好幾天燒雞,老板娘一開門就去買了兩隻,灑滿了孜然料。
他終於嘗到了這個味道,也不等飯點了,直接就拉著賀邵承吃掉了一隻,吃得嘴唇都泛了紅,怎麼舔都有一層油光。他是真的愛這個味道,吃到了,心也就踏實了,還難得的在家裡把課本翻了出來,躺在床上稍微又複習了一下期末考試可能會考的內容。
這會兒也才七月初,他心想著學校肯定會安排一次返校的,最起碼也得把暑假作業布置了。果然,又過了一天,學校的老師就開始按照區域一個一個的通知了,都是走上門來的那種。
因為電話都泡壞了,維修都得排隊呢。
來他們家的是個初二年級的體育老師,陸雲澤也不認識,所以隻是知道了要返校這個消息罷了。
他和賀邵承收拾好書包,按照規定的日子就去了,路上還遇到了不少其他同學。隔著這一場水災,所有人再見麵時都覺得親切極了,尤其是那些男生,得了副班和承哥之前的提點,家裡頭都囤了糧食,這才沒挨餓呢!每個人從後排路過都要去摸一下副班的腦袋,讓陸雲澤不禁扁起了嘴,扭頭怒瞪著帶起頭來的賀邵承。他們已經都到教室了,人也陸陸續續的來的差不多,就是他前桌的王成到現在還沒到,怪奇怪的。
“怎麼小成還沒來啊?”邊上的人也納悶了,“他是不是不知道要返校啊?”
“有可能吧。”陸雲澤拖著腮幫子想了想,“我和賀邵承之前去當誌願者,他們家已經都淹了,轉移到臨時救災點去的。或許這段時間太
忙了,沒通知到?”
“哇,副班你和承哥還去當誌願者了?”一群人便好奇了,又是拉著陸雲澤講了一堆搶險救災時的趣事。
一群人熱熱鬨鬨的,連平常比較安靜的女孩子們也都高興地在和好朋友聊天,整個教室都是學生的談笑聲。然而班主任卻是步伐沉重地走到了教室門口,抿著唇看了一圈。
她明明還沒說話,但莫名其妙的,全班都安靜了下來。
“同學們。”女老師嗓音沙啞的開口了,“老師剛剛得知……我們班的王成同學,在參與水災救援時,不幸觸電……去世了。”
話音一落,所有的人都僵住了。
在笑的,在鬨的,頓時連呼吸都停了,大腦裡不斷的響起老師的那句話,明明聽得懂,可是怎麼就不信呢?後排的幾個男生也呆住了,他們剛才還在猜王成是怎麼回事呢,還想著等他來了之後,要騙他老師很生氣,罰他抄一百遍古詩……結果,王成居然去世了?
陸雲澤也愣在了原地。
班主任深吸了一口氣,到底是哭了,“同學們……我們,一起為王成同學,默個哀吧。”
明明是該默哀,安靜,一起追思同學的;然而他們怎麼可能接受得了呢?整個教室逐漸的傳來了哭聲,女孩子們又是傷心又是覺得害怕,從不知道生死居然會距離自己那麼的近。後麵的男生則是低罵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嗓子也卻越來越啞,最後趴在桌子上哭的一顫一顫的。隻有陸雲澤還恍惚著,因為他聽到班主任說……王成是參與救援時去世的。
當時……他把王成一家送到臨時安置點,王成說……也要和他一樣過來當誌願者。
心口猛的一疼,眼淚控製不住地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