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瘧疾(2 / 2)

“誒?怎麼了?”曾老頭一愣,往屋裡頭看了看,隻見自己外孫正蜷在床上呢,小臉也泛起了紅,“發生什麼了?”

“我們班的一個同學……在參與搶險救援的時候,觸電去世了。”賀邵承也垂下了眸,“就是我和麼兒之前去幫忙轉移的那一家……當時,那個同學說也要學我們,這才參加的搶險隊。”

曾姥爺一驚,眼睛都瞪大了。

這次的水是大,可聽說身邊死了人的,這還是第一例。他這下也沉默了,一個和外孫一樣大的孩子,在參與救援時去世了,他家父母得多傷心呢?

他自己也是為人父母的,女兒也離家出走了那麼多年了,再明白不過這種感覺。更何況……這還和他們家稍微有點關係……

參與救援的時候……走了。

唉,怎麼就有這種事兒呢?

他拍了拍賀邵承的背,又沉沉得歎了口氣:“好了……姥爺知道了。這樣吧,你今天先好好陪著麼兒,之後等那家辦喪事了,我們再送點錢過去……”

“嗯。”賀邵承點了點頭。

“麼兒情緒……怎麼樣?”

賀邵承轉頭看了一眼,“不是很好。麼兒覺得是他的錯……姥爺,我也不餓,您自己先弄點吃著。我回去陪他。”

“好……好,你餓了就出來,姥爺先把飯菜燒好了熱在這兒。”曾姥爺走進屋裡,稍微看了看外孫,摸了摸陸雲澤有些發燙的麵孔,這才去廚房先把飯菜備著了。

賀邵承則又回了屋裡。

陸雲澤雖然閉著眼在睡,但卻很緊張地揪著一點枕頭,一直到重新落入了那個溫暖的懷抱時才稍微放鬆了一些。然而這樣的安穩也並沒有持續多久,大約是又夢到了上輩子的事情,陸雲澤再一次蜷縮在賀邵承的懷裡,沙啞地啜泣了起來。這樣

反複的哭泣實在是很消耗體力的一件事情,他的眼眶此時也已經完全腫了,原本白淨的麵孔此時已經狼狽不堪。賀邵承卻生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緒,隻有滿滿的心疼,一直都睜著眼睛沒睡,輕輕地拍撫著麼兒的背,動作溫柔又仔細。

他以為隻要讓麼兒把情緒發泄出來,就能好了。

然而,半夜的時候,陸雲澤卻是蜷縮在他懷裡,冷得發抖了起來。

在這樣七月份的時候寒戰,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讓賀邵承都不住得皺眉。而陸雲澤此刻也不會做彆的了,隻會不斷地在賀邵承懷裡蹭,帶著哭腔喃喃“冷”這個字。賀邵承緊緊得摟著他,把被子也死死得壓住了,整個被窩裡熱得他額頭上都滿是汗水。然而陸雲澤的冷還是沒有任何好轉,連手腳都明顯的泛著冰涼。

“麼兒……?麼兒……?”

賀邵承抿著唇,覺得情況不是很對。

這種天……怎麼可能會冷呢?

但他此刻也隻能摟著麼兒,去感受他體溫的變化。

屋裡此時關了燈,就一點點外麵的月光,讓賀邵承看不清陸雲澤此時的麵色;否則他就要驚愕的發現麼兒的麵孔已經泛起微微的青了!他不斷的摟著麼兒,用體溫去溫暖他,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鐘,這股冷意才在陸雲澤身上退了。

但他接著又覺得熱了起來。

麵孔也紅撲撲的,整個身體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滾燙滾燙。這樣的熱讓陸雲澤頭疼不堪,呼吸都帶著能灼傷的炙熱,腸胃也泛起了惡心,最後就開始在床上乾嘔,根本無法好好的入睡了。賀邵承再怎麼不懂醫理,此時也意識到不對了,不顧這是半夜,立刻就去敲開了曾姥爺臥室的門。

曾老頭也納悶著呢,剛從床上爬下來,結果就聽小賀說,外孫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完了!麼兒打擺子了!”曾老頭猛的一拍大腿,“快,快,送他去醫院!”

賀邵承不是本地人,沒聽懂“打擺子”這個詞;但現在也不是去詢問的時候,立刻就去房間裡橫抱起了麼兒,跟著曾姥爺一起下樓。儘管是個小夥子,說起來還比賀邵承大一歲,但賀邵承把麼兒抱起來的時候,卻覺得輕極了,輕得他都有些不安。

還好現

在水退了,電來了,他們家的電三輪可以直接用。賀邵承抱著麼兒上了後座,兩邊的擋板都豎了起來,讓他直接躺在自己的懷裡。曾姥爺則開了車燈,轉了轉把手,把三輪開出了家門。

陸雲澤還很痛苦,持續的高熱讓他都有些痙攣了。

他緊皺著眉,半躺在賀邵承的懷裡,電三輪的每一下顛簸都讓他控製不住地乾嘔。也好在之前沒吃什麼東西,否則此時肯定已經嘔得一身狼藉了。曾姥爺也焦急如焚,一邊在黑暗的路上開車,一邊忍不住的扭頭看一眼外孫。他真的是忘了,大災之後總有大疫,外孫之前又在外麵幫忙乾了那麼久的誌願者……天天赤著胳膊和腿在臟水裡泡著……

“姥爺……麼兒,到底是怎麼了?”賀邵承的麵孔也死死的板起了,儘管他還表現的很冷靜,但漆黑的眼眸裡卻已經有了驚慌。他和麼兒在一起也快一年了,什麼時候見過對方這樣生病呢?他的麼兒明明很健康,很活潑,每天都能吃能睡,每天都笑著兩個小酒窩……

可現在,陸雲澤卻燒得滿麵通紅,在他懷裡痛苦低吟。

“唉!都是那場水!”曾姥爺拐了個彎,再過一會兒就能到平縣第一人民醫院了。他心裡也著急啊,以前的時候,打擺子可是會死人的!

賀邵承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陸雲澤還在他懷裡低哼呢,臉頰也好,身體也好,都燒得滾燙滾燙的,那溫度讓他都有些心驚。曾姥爺也不敢耽擱,繼續把車開到了醫院唯一亮著燈的急診部:“肯定是被帶著病的蟲子給咬了!”

三輪車停在了醫院門口,賀邵承立刻抱著陸雲澤下了車,先曾姥爺一步進了醫院。

急診的醫生護士見來了個情況不對的病人,趕忙就推著推床跑了過來。

陸雲澤被賀邵承放到了推床上,曾姥爺這會兒也匆匆進來了,隻見醫生在拉著小賀問病人病史情況呢。賀邵承雖然焦急,但也知道此時必須冷靜,沉著嗓音和醫生訴說情況:“大約四十分鐘之前,他開始渾身發冷,手腳都發冰,持續了二十分鐘後又開始發熱……”

醫生護士對視了一眼,心裡大致有了個診斷:“可能是瘧疾。”

“果然是打擺子!”曾姥爺

也急得團團轉,都要拉著醫生的手去求對方了,“醫生啊,這打擺子有藥好治嗎?老頭子我……我就這麼一個外孫……”

賀邵承的呼吸也頓住了。

如果隻是普通的發燒,曾姥爺肯定不必這樣著急;但從對方說出“打擺子”這三個字之後,老頭就急得滿頭冒汗,眼睛裡都要有眼淚出來了。他知道有個病叫瘧疾,但畢竟沒有接觸過,也沒有在書本上讀過關於這個病的資料,實在是不知道情況如何。然而醫生們卻還比較冷靜,安撫了一下這位急得要哭了的老人家。

“有,有。這幾天得了瘧疾送過來的病人特彆多,吃點氯喹好得很快。彆擔心,小夥子現在還燒著是吧?我們這邊先給他驗個血,確診了之後再補點液。來,我寫個單子,你們家屬去把費用交一下。”

得了這句話,曾老頭才像是吃了定心丸,不那麼著急了。

賀邵承也是終於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把胸口那一口濁氣吐出:“好的,謝謝醫生……我去繳費。”

“等一下,我這邊單子還沒開呢。”

醫生進了辦公室,開始低頭書寫病曆本和檢查單,藥物單,全部簽字後才給了賀邵承。曾姥爺出門時還忘了帶錢了,好在賀邵承順手拿了兩百塊在身上,這才沒發生要回家拿錢的窘況。大半夜的,醫院急診人也不少,賀邵承繳費的時候還遇到了一個同樣家人得了瘧疾,正在窗口繳費的婦女。連值班負責收錢的工作人員也忍不住感慨——

“這幾天,來的全是瘧疾哦。”

“和水災有關係嗎?”賀邵承抬眸問了一句。

“那當然,瘧疾就是瘧原蟲到人身體裡去了,每次有水災都特彆容易發。而且現在又是夏天,又濕又潮,蚊蟲卵不就拚了命的冒出來了嗎?”工作人員敲好了章,把東西給了他,“這幾天小夥子注意,彆被叮了。你拿著單子,先帶著病人去抽血台那邊抽血,化驗出結果了再去找醫生。”

“好,謝謝。”賀邵承抿著唇,拿起單子又匆匆地跑了回去。

陸雲澤燒得很厲害,護士給他量了個體溫,已經三十九度了,到四十度大腦都會有危險。因此儘管還沒開始上退燒的藥物,但她已經從冰箱裡拿

了個冰袋出來,敷在了患者的額頭上進行物理降溫。陸雲澤現在也起不來,所以也沒去抽血台,護士直接在床邊給他抽的血。碘酒擦拭了胳膊,細細的銀針插入了那被拍得泛紅的手臂中,儘管知道這是必須進行的事情,但賀邵承還是恨不得由自己來替代麼兒受這份苦了。

他的麼兒……那麼嬌貴怕疼,夏天曬了曬都能疼得皺眉,現在打了針,肯定更受不了吧。

但其實,紮胳膊肘和紮手指完全不是一個疼度,恍惚之間的陸雲澤卻根本感覺不到胳膊上這麼細的針進來。

瘧疾的檢查也很簡單,做個血塗片看一下有沒有瘧原蟲就行,隻是順道再查個血象,免得看不到瘧原蟲。醫生在顯微鏡裡一看,瞧見了,這就出了檢查結果單,在底下寫了診斷。接著又由賀邵承把檢查結果送到之前的急診醫生手裡。

醫生點了點頭,這才給開了治療瘧疾的氯喹。

賀邵承匆匆的去繳費,再把前後的單子一起給藥房,領了藥之後去護士站,看著護士把點滴配好,走到床邊來給麼兒的手掛上。

曾姥爺在一旁,不斷的撫摸著外孫另一隻手。

在他小的時候,打擺子死人是很常見的事情,有的時候聽說整個村都感染了,一趟能死十來個呢!也還好現在醫學發展了,否則要是外孫真的出了事,他這個老頭子……活下還有什麼意思呢?

陸雲澤的手因為發燒,泛著微微的紅。不過因為很瘦的緣故,皮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見,很容易的就插了針進去。但是這次的護士技術不大好,插進去之後還彆了一下,讓陸雲澤疼得嗚咽了一聲。賀邵承緊張地去哄麼兒,生怕陸雲澤的手亂動了,把針頭給弄掉了下來。護士也有辦法,又回去拿了個空掉的藥盒子,放在患者的手心,接著再用膠布繞著貼上,保證患者怎麼動胳膊,手的姿勢都不會變。

“掛完之後來喊我拔針。”護士收拾了一下,囑咐了一句,“要喝水就去前台取,那裡有杯子。”

“好,好的。”曾姥爺點頭,“謝謝啊。”

他擦了擦一頭急出來的汗水,終於在床邊找了個凳子坐下來了。

整個觀察室裡,這樣躺著掛水的人還不少呢。

賀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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